封黛听了金部司官员的话，有些仇怨。
“乌大人此言差矣。普通百姓为什么要替朝廷支出这笔银两？私自征收赋税劳民伤财，金部司要做的是核对校验每个环节的费用支出，而不是胡乱放水。一旦不够了就逮着百姓这头羊，往死里薅。”
替别人大方时还真是大方，反正花的不是他们的钱，不肉疼。封黛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官匪不分家。
金部司的几个官员看着封黛，就像看着一个特立独行的奇行种。
——大家都这样，只有岱王殿下有非议，那绝对是岱王殿下的问题。
他们一脸尴尬：“岱王殿下，你这话就不对了。晋国的颜面也是全晋国人民共同拥有的，这是每家每户都应该付出的钱。他们——”
“每家每户，包括朝廷的文武百官么？”封黛冷声道。
“当然不包括。我们为官者，治理百姓，需要治理的是百姓，又不是我们。反正跟岱王殿下说不通，微臣还是不说了罢。”
“岱王殿下不用忧心，户部司最喜欢收赋税了，根本不会惹麻烦的。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咱们户部最开心的时候，又可以——”
那官员忽然噤声，收敛了得意的神色，一本正经地看着封黛：“岱王殿下不要多想。臣等替朝廷出力，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便感觉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
收上来多少，交上去多少，偷偷留下多少，全看户部司一支笔。只要不是太出格，没人会追责的。为官者，只有站错了队才会被砍头。
这里的环境就是这样，甚至上位者都巴不得天下乌鸦一般黑。清廉的官员阻挡他们升官发财，只会被当成政敌，联合赶出权力中心。
封黛还想说什么，李执悄悄拉过她，摇了摇头。
她猛然恍悟：这里是架空的封建时代。
跟这些人说多少，都修正不了他们脑子里原有的封建阶级意识。
封黛有些冷漠：“我刚刚看了金部司的职责范围。金部司掌管京城的官市，朝廷缺银子，为何一开始就直接收赋税，不多想想怎么开源。”
她这番话倒是提到了话点上。
朝廷掌管赋税征收，实际上也给予一定经营能力的。好比金部司，就管理着京城的官家市场。
只是这些高档场所嫌底层普通百姓晦气，又嫌底层暴发户铜臭，只开放给他们同阶级的官僚世家。
官僚世家能有多少人？撑不起完整的经营业务，大多数都是花钱卖吆喝，几乎都亏空。
早些年还有官员愿意花心力试一试，后来干脆国库不足就收税。赚钱哪有收钱舒坦，何况他们这是非常正当地收钱。普通百姓不给他们钱是违法的。不服从他们的管辖，他们可以直接抄家，又能赚一笔，百姓能怎样呢？
金部司的人说：“岱王殿下，咱们也不是没有您说的那种经营场所，好比我们的官窑，就特别热闹……”
封黛的脸冷了下来：“官窑每年能给朝廷上缴多少收益？”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官窑哪里能赚多少钱？都是免费的。免费开放给一应男官员，免费从各地收集被男人牵连的女人上来。
乌礼回答得滴水不漏：“岱王殿下所言甚是。不过……咱们金部司的人都没有经营能力，万一要是用百姓的钱赔本了，您说着又如何是好？岱王殿下如此珍惜民脂民膏，也不愿意看这些钱用在失错上吧。”
封黛看向金部司一帮臃肿的大腹便便的官员，沉下眼，眼神凛冽而冷峻。
就是这样一群好逸恶劳不事生产的人，得到全社会的供养，还嫌供养不够。
她挥了挥衣袖，一声不吭地走出金部司的大门：“李执，我们离开。”
“是。”李执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金部司的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道封黛接下来如何打算。封黛是金部司空降的大官，手里有印。
在封黛调离之前，他们需要在封黛手底下讨生活。万一岱王殿下想给金部司大换血，那可真就乌纱帽不保了。
李执紧跟在封黛身后，问：“岱王殿下打算如何做？”
封黛说得飞快：“朝廷内部没有任何产业，我听他们刚刚的语气，似乎只有官窑这样见不得台面的产业，非常危险。一旦发生了饥荒或者洪涝，百姓流离失所，后果可想而知！”
温饱思□□。这群当官的吃饱喝足，脑子里就只剩下□□二两肉的事。真晦气！
李执知道封黛在想什么，直言道：“殿下打算换掉金部司一干人等？”
他劝道：“可这不是明智之举。殿下初来乍到，人情往来要做的熟练些。虽然他们吃民脂民膏吃得肚皮滚圆，殿下却不能不考虑他们。殿下往后的需要人手，若是太不留情面，他们会给殿下使绊子的。而且，人至察则无徒，人就是驱利的，殿下会把自己困死的。”
封黛摇摇头，毅然道：“放心，没有替换者之前，我不会擅动他们的位置。”
李执松了一口气，很快又提了上来：“殿下当真考虑过撤掉他们？”
封黛一字一顿地说：“对，全部撤掉，一个不留。这群饭桶只吃饭不干事，占着位置碍眼。”
李执愁眉不展，“可殿下，他们实际上并未犯错，殿下无故裁撤他们只会遭人口舌。检举官员非法乱纪有御史大夫，殿下需要学习的是为王之道，而不是如何当好一个臣子。”
“我知道，事情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封黛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处在封建王朝的权利中心。现实有多肮脏污秽，封建王朝只会更甚，而周围的人早就习以为常。
如果她一直在岱王府深居简出，的确可以当做不知道。或者，她就当一个尸位素餐的既得利益者，像无数穿越者那样自居正妻打小妾。
可惜她做不到。
封黛陷入了两难困境，最后只能说：“先解决眼前的困境。尽快筹集千万两银子，解决国库短缺问题。别的，以后再说。”
“殿下不打算让户部司……”
“不能让户部司养成滥收税的习惯，这是王朝崩溃的信号。”封黛走得飞快，“李执，我们回岱王，府，让府里的侍女学学怎么用棉花做卫生巾，这是刚需。“
李执懵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