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莳跟母老虎打了一辈子,因先天条件差上太多,后天又没有趁手的武器,基本上只有挨打的份儿。
但现在未来儿媳妇给他出了个好主意:不能用火|枪,可以用水枪嘛!
这茬想法可不是忽如其来的,要知道最近京城勋贵圈儿里刚起了个时兴的玩法,叫做“掷彩弹”。
勋贵与清贵不同,靠武功吃饭的不需要十年寒窗苦读,但大多也没那个能耐真的上战场报效国家。这些个纨绔子平时最常做的就是喝酒打架睡女人——至今还在金陵大堤上搬砖的贾琏就曾是个中翘楚。
朝廷也知道这些个功臣之后羁不住,只要不闹出事儿来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特意开辟了几块马场林场给他们撒欢。
这“掷彩弹”就是林场新出的玩法,二到十人为一组,两组对峙,分执用竹制弹弓改制的小弩,射出的却不是弩|箭而是墨水或彩粉。按着规则,只要身上任何一处中了这墨水或彩粉,便是“醉卧沙场”,再不能参与接下来的比试争斗了。
说这种玩法新奇,一则玩的是远攻而不是近战,墨水或彩粉纷纷扬扬大大增加了各种不确定性,大大投合了这帮本就喜欢寻刺激玩赌博的纨绔的心思;二则玩法包罗万象,比如林场守官推荐的“三人一组,交替装弹,掩护射击”或者“三人相携,菱形推进,相互掩护”之类,用好了都能反败为胜;三则那半黄半绿的彩粉不仅可以放竹筒里玩射击,还能印成衣服,穿上再往林子里头藏立马就是一片乱花渐欲迷人眼,正适合放冷枪呢!
——其他也还罢了,戍边十年的忠靖侯跑过来亲自看了那堆丑到瞎眼的衣服,还带回去让亲信改尺寸。据他说,南疆那些异族斥候是真的会藏,各种草和树都会说话,这堆东西正适合“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各花入各眼,忠靖侯看到的是衣服,东平王看到的则是弩。
穆莳满眼嫌弃:竹子做的玩具弩才多远的射程,比枪差远了!
当然,再嫌弃也不能跑去林场提出拿弩换枪,在那瞎玩的都是些纨绔,对阵杀敌之术比他宝贝儿子差远了,自保的能耐更是基本没有,哪能给他们枪?
东平王爷亲自改良的“水枪”,当然只有王妃媳妇能享用了。
祁王妃擅长的也是近战,于是就被挑衅了——穆莳微笑道:今闻京中勋贵子弟三五成群集聚于林场“掷彩弹”,虽是玩闹,但本王着实不放心啊,烦请夫人与本王一道亲身试炼一番,以做防患于未然。
又进一步加码:都道君子不器,难道夫人介怀某些“新奇器物”?
祁王妃瞅了他好一会儿,缓缓松下一直紧握的拳头,慢慢点了点头。
“亲身试炼”的结果嘛,隔日正好来上课的薛大姑娘表示:黑漆漆的,女先生那脸色真是纯黑的,一看就是被下了黑手!
能理解,对于重剑战士来说,弓箭手都是贼眉鼠眼的,若换了火|枪兵,那更是——不要脸的,黑哨!
善解人意的女学生当然要为先生解燃眉之急,于是祁王妃又得了一份新束脩:弩|箭伞。
其实就是将竹伞中间的伞柄换成了小弩,依然是毫无杀伤力的玩具弩,反正心灵手巧的王爷自己会改良。
至于改造过后竹伞整个儿重了几倍的问题,看穆梓安就知道,“天赋异禀”的人天生就配“天赋异柄”的伞。
有了趁手的武器,相信某些玩暗器的就算想偷袭也没那么容易。思及此,宝钗再一次忍下溢出唇瓣的笑意,做好学生状乖乖看册子。
没办法,自从竹伞送出去,女先生就开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地让人抓不着身形了,连带着穆莳也不再上门讨打——大概是因为“武术”课程基本教完,这两位不必再亲身演示。
总之,接下来负责答疑解惑讲册子的就变成了东平王府的万年冤大头、长史官郑泽。
女学生没什么意见,这是难得的让她扮贤惠充善良的机会不是?
到底还没过门呢,还能抢救下形象!
赶紧让小丫鬟去喊人:郑长史,别天天研究这别苑何处花木繁盛宜入土了,快来给咱们姑娘讲讲,“南党”被清算后陛下提了哪些人来填位子啊?
……
数月的学习时间,在一片“温故而知新”的和谐氛围中悄然滑走。
岁入金秋,太子就都的一应事宜基本安排妥当,宝钗也出了小功孝期。
东平王府随即上门提亲,请了官媒来纳采求亲,正式过了明定。之后的“纳征”,也就是交换彩礼和嫁妆,都要等南京的世子府落定才能进行。穆莳和祁王妃给儿子买的是现成的宅子,但改建到符合仪制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穆梓安也终于被放出皇宫,一路蹦跶着回家,却被告知:王爷和王妃一起出去看“杂耍”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几个月不见的儿子姗姗归来,当爹娘的居然不第一时间等在家里?
——什么“杂耍”比他这个儿子还好看?
有人告诉他是什么“杂耍”:所谓角抵,也可称相扑。
在这个时代,相扑有两种,一种是唐代传去东瀛然后又传回来的“浪人型”,也就是两个溜脖子滚圆腰的胖男人光溜着打架;另一种是自秦时蚩尤戏传承而来没怎么变味的,两个正常身材正常装束的男人角斗摔跤。
朝廷的郡王夫妇去看的当然是后一种,不过就算相扑手都穿得人模狗样,撕扯打架的时候也可能扯破衣服造成“伤风败俗”,因此该项运动不怎么登大雅之堂,主要是一些私人杂耍场子给相扑手们捧个人气凑个热闹。
也因此,穆莳拍案而起:堂堂东平王的王妃,怎么能去看这种扯头花撕衣服的堂戏——除非,让本王陪着一起去!本王要亲自在旁监督,确保不会出事儿!
看家的藩卫们其实挺无语,心道就凭自家王妃这些年的“赫赫战功”,别说撕衣服,撕胳膊劈脑袋都不带眨眼的!而且,感觉对王妃对此也没多大兴趣——不会打死不够刺激,反而是王爷跟打鸡血似的拖着王妃往外跑!
更稀罕的是,王妃居然没把王爷踹走,任由王爷拖着跑了!
藩卫们无语问苍天,穆梓安却转了转眼睛轻易就想明白其中关窍,顿时笑眯眯啊笑眯眯:“薛姑娘在哪?在忠靖侯府还是在学堂别苑?”
得到“学堂别苑”的回复后,穆梓安回自己房间换了套衣服,然后立即蹦走:几个月没见,他真的太想太想雪刺猬了!而且已经定亲了,雪刺猬应该会稍微温柔一点……至少不会再那么凶巴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