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水墨布庄,李逾明就下令要裁缝连夜做几套衣服出来,他明日送到赛府去。
宋河得了命令,却不知赵雪青的尺寸,过来问,李逾明写下来给他。宋河拿着纸张出门,悄悄问门外的阿祥:“事情不顺利呀?”
阿祥摇摇头,说:“你快去办吧,连夜赶出来。”
到了晚上,李逾明睡不着,找到制衣间,去看他们做衣服。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看着,几个时辰没离开,裁缝们大气不敢出,更不敢频繁走动和交流,给制衣造成了困难,管事眼看这样下去任务完不成,只好去求助宋河。
宋河不敢自己去劝,又把阿祥叫过来。
“大当家,夜深了,让他们做。”阿祥过来劝说,“您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约了人见面。”
李逾明不说话,也不动,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裁缝们抬头看着宋河,后者示意他们赶紧做,不要停,裁缝们忙又继续埋头裁剪。
“大当家。”阿祥又叫了一声。
“你去睡你的,不要管我。”李逾明这才不耐烦地抬头。
“大当家,衣服明日一早保证做好。但您在这,他们有些拘谨,反而影响进度。”宋河心一横,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李逾明看了一眼埋头的几个裁缝,这才站起身来,说:“做好了立马拿给我看。”
“一定,一定。”宋河点头。
阿祥跟着李逾明回卧房,转身叫丫头打水进来服侍他梳洗。
丫头打水进屋,李逾明在桌前坐着不动,她不敢催促,正不知如何是好,听他说:“去拿壶酒来。”
丫头答“是”,又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出门又去找阿祥。
阿祥取了酒来,手里递给他,嘴上却说:“王爷,现在已经午夜了,你早点睡吧。”
李逾明伸手拿酒,说:“睡不着。”
“夏国的右辅将军谷照野答应明日上午来一趟,这人砸了十来万两银子才请过来,现在态度依然模棱两可,您昨夜没睡,今夜养好精神明天才能和他周旋。”
李逾明对壶喝了一口,说:“我心里有数。只要他来,我就能拿下他。我们要求简单,只需他在朝堂上时不时为大都说上几句话,拿了我们那么多银子,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不答应就把银子全部吐出来。”
“花了那么多银子真的只要他说几句话吗?”
“当然不是。”李逾明漫不经心道,“不急慢慢来,这种事只要踏出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以后有的是办法拿捏他。”
“是,只要第一次成了,后面就好办了。”阿祥明白过来,“上了我们的船,后面就别想下去。”
李逾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说:“乘人之危,伺机而动,收买控制官员,安插眼线……这些至关重要的事,做起来却不难。”
阿祥见他虽笑着,表情却苦涩凄楚,没有说话。
李逾明有一阵没有说话,只一口接一口的喝酒,阿祥站了一会,打算出去,又听到他说:“阿祥,你有没有发现,人的命运其实是早就注定的,无论你怎么努力,最终都改变不了。”
“属下没有想过这个事。”
“少年时雄心勃勃,踌躇满志,幻想大都江山掌控在我们手里,必能用正大光明的手段结束内忧外患的处境。”李逾明继续说,“到头来还是走了他们的老路,用的尽是这些卑鄙龌龊的手段。”
阿祥不敢说话。
“她看不起我。”
“王妃说的是气话,王爷不要放在心上。”阿祥知道他在说赵雪青,劝慰他,“两国之争,都是为了百姓,没有正当不正当的手段之说。王妃会理解,不会怪王爷的。”
“可是她是两国之争的受害者,今日她说不想被那样生下来。”李逾明说,“她厌弃自己的出身,我却一直没有发现,还拿这个去威胁她。那次孩子没了,她不吃东西,想要轻生,徐娘跪着求她才……”
还没说完,李逾明头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放下手里的酒壶,双手抱头,痛苦地抵在桌上。
阿祥吓了一跳,忙说:“我去端醒酒汤来。”
端了醒酒汤回来,李逾明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阿祥把碗递给他,说:“王爷,喝点醒酒汤会好一些。”
李逾明抬起头起身,步履蹒跚地向床边走去,说:“不用,我这就去睡了。”
第二日清晨,李逾明还没起床,谷照野就鬼鬼祟祟地来了。阿祥请人带他到专门的会客室,自己去叫李逾明。
推开门,阿祥轻声唤他:“王爷,谷照野到了。”
等了一会,李逾明没有动静,阿祥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这一年多,他哪怕睡觉,都很警觉,一点动静马上就会醒。阿祥觉得有些不对劲,轻手轻脚来到床边,发现他皱着眉,呼吸沉重而又急促,于是用手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烫的吓人,立马对着外面大喊:“大当家生病了,快去请大夫。”
李逾明被他这样一喊,才有些意识,没有睁眼,问:“出什么事了?”
“谷照野来了。”阿祥回答。
李逾明想了一下,才记起他是谁,坐起来说:“这么早就来了,我这就去见他。”
他起的急,一坐起来就头疼欲裂,四肢乏力,又要倒下去,阿祥忙扶住他,说:“王爷,您生病了。我去让他回去,改天再来。”
李逾明不愿意,忍痛又坐起来,说:“好不容易来了,下次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去了,我们等不起。”
阿祥拗不过,扶他起来,又唤丫头进来服侍他梳洗完毕,才随他一起去会客厅。
阿祥在外面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会客室的门才打开,谷照野从里面出来,穿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便服,带一顶大大的帽子,似乎害怕人认出来一样,把帽子拉低遮住眼睛,埋着头目不斜视地出去了。
阿祥进屋,问:“王爷,事情成了吗?”
李逾明坐在桌前倒茶喝,平静地说:“成了。”
“大夫过来了,让他到这里来吗?”阿祥不确定地问。
他若无其事,完全没有不舒服的的样子,阿祥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刚刚记错了。
“让他回去,不用看了。”李逾明说,“喝了些热茶,已经好了。”
阿祥听他的声音还是虚弱,劝说道:“来都来了,还是看一看吧。”
李逾明没有理会他,问起别的事:“雪青的衣服做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