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想方设法的挤进了内城，城中果然也是乱作一团，有人慌慌张张的想要逃难；有人趁火打劫，抢掠各个商铺；有人仓皇失措上街囤积物资；还有赶来维持治安的衙门差吏；以及镇压乱象的西城军兵。
“叶舟，彪子，你们去一趟军营。叫上泥鳅老爹还有六子他们，一起帮着维持秩序。”
“我跟彪子这就去。”他二人没做耽搁，立即动了身。
沈思月担心四方客栈，和柳三娘一起赶了过来，没有想到的是，四方客栈没有像城中其他地方一样遭到洗劫。
一伙百姓围在门口，门前将大门堵住的除了韩掌柜，还有那一伙商人。
他们前一阵来到黑水城，在四方客栈住了不少日子，这一次护送李元景前往鞑靼王庭，找来作为掩护的商队，便是这伙人。当日刀姨一死，翌日他们便返回了黑水城。
“大家听我们一句，如今大周哪儿还有安全的地方，外头四处都是流民与贼匪。你们看看，我们是商人，不久前才一路打中州过来，这一路的惨况我们全都看在眼里，出了黑马道，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要非这黑水城已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又岂会在这儿呆这么久？”
“黑水城有镇边军，那贼匪不敢来，有他们守一日，我们尚且还能多安稳一日。虽说二十万敌军打来了，但到底这大仗还没开始，镇边军打不打得过，守不守得住另说，难道北地打不了，守不住，你们逃到中州去便能避开了？中州千里遥遥，北地地域辽阔，大家这么走，又能走的了多远？”
商人的话条条在理，围在四方客栈前的百姓听了之后犹豫了起来。
人群中有人沮丧的叹着气，手背拍着掌心，“难道我们只能在这儿等死？”
“樊家人在北地戍守了数十年，面对外族的侵犯，从未退缩过。”沈思月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走上台阶，望着大家说道，“樊家军这一次，也会死守。”
有人认出她来，“是沈教头！”
“我可听说，敌人来了二十万大军呀！”
“不是二十万，而是五十五万。”沈思月一言激起无数震惊，“什么，五十五万？！”
沈思月的声音不高不低，温和而有力，“敌军兵分四路，一路攻阴山，共有五万人马、一路攻沙陀山，亦是五万人马、还有一路主力正在攻打襄州，消息传来，襄州面对的足足有二十五万兵马之多。”
所有人的脸上都传来了惊恐绝望的神情。
“整个大周的北边，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大家不论逃去哪，最终也要遭敌人狼爪。”
沈思月的眼里，透着剔亮的光芒，“我不敢保证镇边军一定守得住黑水城，守得住黑马道。可我，我兄长沈破云，我义父张小春，我狼奔小队的伙伴……还有，还有很多人，他们和我一样，选择跟镇边军共同进退——这座城不仅只是靠他们来守护，也能靠我们自己。”
底下有人说道：“沈教头说什么，我们都信。看来是没有退路了，可靠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如何能守得住呢？”
沈思月凝了一凝眸，“守不住，也得守。既然没有后路可以退，这座城就是我们的后路。”
看着人群中百姓们开始动摇，柳三娘适时地站出来劝阻，恳切地眼神望着他们，“乡亲们回家吧，别让妻儿老母在外受冻，只要敌军一日未打进城内，你们就还可以过一日安平日子。”
“哎，还能怎么着。”
“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各位还是回家吧，沈教头不会骗咱们。”
把大家劝着回了头，韩掌柜才撤了门口的围栏，对商人感谢一礼，“方才多谢客人相助。”
“这段时日住在贵店，掌柜多有照拂，该当如此。”商人回以一礼，不禁叹息，“好在这些百姓们回心转意回家去了。”
“是呀。”韩掌柜的一声叹气，对沈思月道，“沈姑娘是来城中看看情况？公子他这会儿不在，他和计通一起去了商会。”
“你们没事便好。”沈思月点了一点头，“城中乱象大概还需三两日才会停下来，平息之前，韩叔还是需要加派人手守夜，以防意外发生。”
韩掌柜拱手，“姑娘提醒是。”
“我还是不放心，我去找找义父，有官差在，那些趁乱闹事的才会忌惮。”
“城中这会不太平，姑娘小心，三娘也是。”
“宋教头，等一等。”商人见沈思月转身要走，忽然将她叫住，他示意伙伴进客栈取了一个包袱出来，拿出了几张银票，“今日我们看到了募款的告示，这些年生意不景气，我们走商攒下的家底也挥霍了大半，一路来的路上各方打点，又花去了不少，我们这些人都还有妻儿老小，除了余下的，也就只能捐出来这么多了。”
沈思月看着那银票，足有千两，够买一栋京州的宅子。只怕是他们将八成最后的家底都拿了出来。
“实不相瞒，原本我们打算远走西域，可如今……”商人叹息，摇了摇头，“看来是走不成了。”
沈思月望着银票，心中自然是感动，见她迟迟未肯收下，商人谈笑间道：“银子没了，咱们这些人再赚便是。生意的门道咱们还是留着。可大周要是完了，那就真完了。”
商人没等她谢过，将银票交到她的手里，招呼着大家回了客栈。沈思月拿着这第一笔募款，缓缓握了握。
那里张小春他们在忙着带人四处的维持治安，沈思月找到他们，又让张小春调了两个官差去了四方客栈。
“城内动荡，我担心王吉人会想逃走，义父替我看着他些，此人可不能放过。更不能让他将贪来的钱财卷走，事到如今，他这个监军也没有什么用处。”
张小春嗤地一声，“我正是与你想到一处，这条狐狸，可不能让他溜走。他攒的那些好东西，怎地也值个几千上万两，可是不小一笔。”
“三娘那里还担心着我哥，我得去一趟西城，瞧瞧那里如何了。”
“路上当心。”
沈思月说罢这些，与柳三娘一道又去了西城，西城乱象好了许多。
沈破云看到她二人找来，也才知道连慈善医馆也未能避过这个祸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募款一事如何？”
“这可真是撞上了，眼下这个样子，只会更加的难。”柳三娘说道。
沈思月摇头，“刚回来募款，便发生动荡，恐怕就像三娘所言，这件事情只会难上加难。”她拿出方才那张银票，“倒是那几位商人慷慨高义，捐出了他们的家底。”
沈破云一看，乃是千两银票，可也是杯水车薪。
“这两日我查过城中囤备的物资，真是敌军打过来，所有加一起，顶多也就守上个十日。”
“才十日？”沈思月眉心紧拧，“黑水城是我们最后的防线了，才十日怎么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