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几步之外的瓦舍大门突然被打开,随即从里面冲出了一个青年汉子。
他举止怪异,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呓语。
这时,他像是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几个人,浑浊的眼睛兀的一亮,手脚并用地褪去全身衣物,猛得一跃朝江夏扑去。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沈靖尧,他几乎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挡在江夏身前,牢牢地将其护在身后。
赤北也不遑多让,右臂顷刻间变回虎爪,抬手就往青年汉子的后颈上劈。
普通凡人如何能经得住妖的掌力,对方白眼一翻,便直愣愣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姿势十分不雅。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沈靖尧展开折扇,故意挡在江夏眼前,“画面太过污秽,仙子还是不要看了。”
江夏也不想被污了眼睛,只将注意力挪到那间敞开了大门的瓦舍上,只见又有一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看上去是个中年妇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青年汉子,余光同时注意到不远处的江夏一行人。
泛黄的眼白不怀好意地转了一圈,她不由分说地趴在汉子身上,开始捶胸嚎啕大哭。
“大壮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唬娘啊!”
“你怎么这么狠心,跟你爹一样丢下娘先走了啊?你让娘今后怎么活啊?”
“是你,是你对不对?”
瞅准时机,她故作才发现不远处的赤北,凶悍地指着对方,边嚎边道,“大壮死的时候,只有你站在他旁边,是你害死了我的大壮对不对?”
“就是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命来!你还他命来!”
虽然光打雷不下雨,但妇人的嚎哭声越来越响,很快就将屋内所有的人都引了出来。
他们自发分成两拨,一左一右地分散在大门两边。
左边的一波全是二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他们像看笑话似的,欣赏着妇人拙劣的表演。
右边的那波人倒是有男有女,只是看向妇人的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果然,没站多久,其中一名妇人就开口道:“齐家的,好好看看,你儿子的胸膛可还在动呢,这就开始讹人钱了?”
“你胡说!”
齐家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争辩道,“王家的,我们虽然做不成亲家,但你也不能为了膈应我,就帮着外人吧!”
妇人嗤笑一声,没再回她,倒是一旁的汉子们被逗乐了,纷纷起哄附和:“这回齐婶又打算讹人家多少银子啊?”
“要我看,齐婶你直接报个三千两得了,万一对方是个傻子冤大头,说不准就真把钱给你了呢?”
“有道理,齐婶要是拿到了三千两,可别忘了见者有份呐!”
周遭哄笑一片,齐家的却真被说动了心思。
反正真明目被戳穿,她也不在乎那所谓的脸面,当下把手往赤北面前一伸:“你把我儿子打伤了,赔钱!”
赤北以前和不少村民们打过交道,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没皮没脸妇人。
“是你儿子先脱光了衣服,疯疯癫癫地朝我们扑过来。我不打晕他,受伤的就是我们。”
“那又怎么样?”
齐婶继续胡搅蛮缠,“我儿子他现在伤到你们了吗?没有!”
“不仅没有伤到,反倒是你伤害了他!”
“赔钱!”
“你!”
赤虎语塞,气得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瞧见了这一幕的齐婶,再次扑倒儿子身上,继续打雷:“儿子你快醒醒啊,恶人打了你不算,还要欺负你老娘啊!”
“天爷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娘俩被外乡人欺负,都没人出来帮忙呐!”
“村长,您快出来管管啊!”
似是最后一句话奏了效,围观看笑话的几个汉子旋即收敛了神色,不情愿地走到齐婶身边,将她连同齐大壮和赤北隔开。
剩下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则走到了沈靖尧跟前。
以他多年锻炼出来的眼力,这几个人中,沈靖尧才是能做主的那个。尤其是观他那一身穿着,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娇少爷。
“这位少爷,”
来人对沈靖尧做了个滑稽的揖礼,“我看您是个讲理的,倒不如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这个不讲理的婆子计较了。”
“说来也不怕您笑话,齐婶他男人走得早,原本有个儿媳妇,后来也没了。如今他们孤儿寡母就指着大壮养家,现在大壮被你们的人打伤,于情于理你们都该赔点钱财不是?”
“况且,我看您这穿着,想来定是哪位大户人家出来的,应当也不缺这点小钱。”
沈靖尧一直以为,自己算是能说会道了,而今跟眼前这位比起来他才知道,自己只是小巫见大巫。
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但对方这一番话说下来,有错的反倒成了自己。
沈靖尧自觉忍不下这口气,他要同他们分辩。
撸起袖子正要开口,位于他身后的江夏拉住了他的手,走到了人前。
众人这才发现,沈靖尧身后竟然还藏着个人,几个年轻汉子的眼睛登时就直了,就连那个年长的,也没忍住偷偷瞄了几眼。
在俊男美女皆如云的修真界,江夏的容貌并不算上乘,唯一比较出挑的便是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
可这里不是修真界,是怀阳村。
村里大多数人去过的最远地方便是明安府,又何曾见过这般美人,尤其是她身上那股清冷自傲的气质,更是激起不少人的心思。
吐息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集中在江夏身上。
注意力时刻都在江夏身上的沈靖尧,立刻就觉察到这些,余光瞥见那些猥琐又露骨的视线,他心中无端生出几分戾气。
这一刻,他只想杀了所有人,再戳瞎他们的双目。
似是没感受到那些目光,江夏几步走到齐婶跟前,神色一如往昔:“你想要多少赔偿?”
齐婶心中一喜,却没有立马开口。
她先是上下打量了江夏一番,又想起儿子刚刚告吹了一门婚事,心中逐渐有了计较。
“三千两!”
齐婶挺着脊背,脸不红心不跳地报出价格,“少一分都不行。”
周遭齐齐响起一片抽气声,之前开玩笑的那些汉子谁也没有想到,这人竟然真敢狮子大开口,直接报价三千两。
这要是真拿到手了,她老齐家几辈子都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