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风驰电掣,开往江豢本该熟悉的地方。
这种与世界出现断层的感觉十分奇妙,像时隔多年再次骑自行车,他的大脑已经不记得相应的骑法,可他的肌肉还记得。
他依旧没搞清楚他和驾驶室里那位自称风满袖的那人之间的关系,但他总觉得这种两人一车,大半夜在城市里飞驰的感觉熟悉得要命。
一路上风满袖始终没说话,但江豢总能感觉到这人始终在不停地借助各种能反光的物件端详他,而当他回看过去的时候,风满袖又装成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视线漫不经心地聚焦到远方。
刚才江豢又用精神力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细碎的伤口不少,不过大多已经处于喜人的愈合状态,疼痛剧烈的部分主要是小腿前侧的烫伤,也不深,只不过因为向导的身体愈合速度很快的缘故,他所遭受的疼痛度也被迫加倍,只要撑过去就能彻底好起来。
唯一的问题只有脑内那块海马体附近的淤血,那才是造成记忆障碍的元凶。
黑车很快停进车位里,风满袖俯身过来给他解安全带,男人柔软顺滑的发丝散发着一股熟悉又好闻的味道,江豢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自己来吧,我还没脆弱到这个份上。”江豢小声咕哝。
听觉灵敏的哨兵只当没听到,推门下车,绕到另一边给江豢开门,打横把他抱起来,又一脚踢上车门。
江豢:“!!!”
公主抱!这他妈是公主抱!放老子下来啊啊啊啊!!
江豢彻底麻了,江豢完全傻了,江豢被风满袖抱着走楼梯上到家门口。
被放下来的时候江豢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半的他羞耻得要命,一半的他只想杀了风满袖祭天。
然后更离谱的事情出现了,风满袖一手牵着他,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钥……不对,是撬锁工具,在他面前展现了惊人的单手撬锁能力,咔哒一声把门撬开,示意他往里边走。
江豢:“……………………”
他现在已经完全预测不出接下来的走向了,就算sehs有特殊豁免权也不是这么用的,江豢已经脑补出了堂堂二队队长因私闯民宅而被人民公仆抓去吃公家饭的悲惨结果。
好在身后很快啪地一响,顶灯瞬间把方方正正的房间照亮。
房间内部的装潢相当画风清奇,墙上无数油彩配色奇妙,更别说那些奇形怪状的装饰品,布局诡谲,完全不像正常人会住的房子。不过他回头瞥了眼正常换鞋的风满袖,这家伙大概也没法被规划到‘正常人’的范围内,什么锅配什么盖,如果这间房子的主人是风满袖,倒也没有半分违和感。
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方方正正的房间,他就像个久经奔波的旅人,非常想扑进双人床里躺着,然后感慨一句‘终于回家了’。
双人床。
江豢眯起眼。
鬼使神差地,他几步走到床头,拿起摆在床头柜上似乎还没来得及塞照片的空白相框,手指摩挲相框坚硬的边缘,然后微微使力,把相框背面的薄木板推开。
果然找到一张倒扣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场流光溢彩的盛大舞会,所有人盛装打扮,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江豢在上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身影,应该是被谁挡住了,这无所谓。
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侧方一抹眼熟的裙摆吸引住了。
贴身舞裙的主人是一名身高腿长的中性美人,美人微微垂着头,漂亮的侧脸棱角分明。
“在看什么?”风满袖问他。
江豢晃了晃手里的照片:“在看照片,顺便思考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风满袖像只猫似的,走路没有半点声音,走过来从他的指缝中抽走那张照片,表情里带着明显的讶异,呼吸也微微粗重些许。
“……我想线索已经很清楚了。”风满袖说。
江豢耸了耸肩,故意问道:“清楚?什么清楚?”他的本意是让风满袖多解释两句,说完才发现男人正在仔细端详他的神色,他立刻有种被完全看穿的心虚感。
风满袖收回目光,哼了声,道:“你心里明明已经有一个答案了,说出来。”
虽说照片上的中性美人穿的是一身女装,但那眉眼的弧度分明与他身后的男人如出一辙,就像他之前对风满袖说的那样,他的记忆里的确出了点问题,但他不是傻子,无论是风满袖对他这种亲昵熟稔的态度也好,还是他对风满袖本能的熟悉感也罢,一切的线索都指向着同一个真相,那就是——
“——你是我老婆的亲哥哥。”江豢诚恳道。
风满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江豢想,记忆没有障碍的那个自己应该也没见过风满袖这么崩溃的表情,他哈哈笑出声。
风满袖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面无表情道:“你他妈在逗我。”
“粗鲁,”江豢骄傲地昂起下巴,道,“我当然在逗你玩。”
他那句粗鲁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然而风满袖的身体却颤了颤,个子高挑的哨兵突然露出个差点哭出来的表情。
在江豢的印象里,这个人明明应该更……一点。
中间的那个形容词他没想好,大概和不近人情相仿。
任性归任性,这人总归是个控制狂,不仅善于操控别人,更擅长操控自我,本不该这么情绪外露。
江豢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现在看什么都像是在看已知答案的选择题,他知道这道题的答案是a,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写不出解题步骤。
所以他也知道风满袖是他的哨兵,或者说至少是他的爱人,他知道他们曾经相爱,但他却把他为什么会爱上爱他给忘了。
江豢斟酌片刻,最后还是牵起风满袖的手,捏了捏对方戴着驭兽戒的指跟,把话题切换回前面那条。
“你是我的哨兵。”江豢说。
风满袖小心翼翼地把江豢抱进怀里,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喃喃道:“对,我是你的哨兵。”
……
江豢总觉得自己的手机用着不太习惯,于是把风满袖的手机借了过来,在上面熟练操作,登录sehs二组后台。
愈合期的伤口会让向导非常嗜睡,以至于他一觉睡到中午才想起来工作的事情。
点开后台一看,非常好,已经有人替他请过了病假,虽然快年底了,但他今年的年假还没用过,现在正好可以在家带薪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