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碧今日起了个大早,去给少年送了早饭,照例在他那里赖了一会儿,吸收够能量后,才不情不愿地告了别。
甫一出门,晨风夹杂着冬日的寒凉扑面而来。
她缩了缩脖子,加快了步伐,打算回去缩在被窝里补个回笼觉,却见秦管家领着几个小厮候在门外。
自从男女主启程去了江南,带走了众多服侍的下人后,这王府里向来都是一片寂然,极少有这样大的动静。
何况府里下人怕原主怕得要死,轻易是不敢出现在她面前的,怎么今日倒在门口等着她?
秦管家见到她回来,迎上来殷勤道:“小人还以为王妃没有起来,谁知您都已经从外头回来了,实在是小人的罪过……”
瞧他这样,保准没什么好事,不会是秦见山把她告发了吧?
燕如碧后退几步,先发制人道:“听说秦管家的儿子,前些日子不慎出了事,现在可还好吗?”
“有劳您挂心,这小子恢复得不错,昨天都能下地走动了。”秦管家想到儿子,面上浮现出欣愉的笑容。
“我那日清早路过花园,看见挺深的一个坑,正想等回来就叫人填了去,免得害了其他路过的人。谁知晚上回去,才发现我家那混小子做了第一个倒霉蛋……”
这倒是应和了少年给她的解释,心中的最后一丝犹疑,此刻也都烟消云散。
她也跟着笑起来,语气轻快道:“那今日秦管家这是有什么事呢?”
秦管家闻言,连忙从身边人手中接过几幅春联,解释道:“这不是今儿就是年三十了么,按习俗是要贴春联的。小人便准备了几样窗花并春联,来由您挑选。此外还要问问您,府里的年节要怎么安排?”
燕如碧恍然大悟,原来是要过年了呀!
仔细想想,这还是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
她随手点了一副对联,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漫不经心吩咐道:“一切照旧,你们自己过自己的,不用管我,我一个人待着就行。”
打发了秦管家后,燕如碧正想阖上房门,却突然想到什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秦管家,你身上有红包吗?就是那种给孩子们封红包用的,我想要一个……”
燕如碧托着下巴坐在桌边,看着秦管家给她的那个胭脂红的荷包,有些犯了难。
她刚刚清点过自己的全部资产,存好的金条上次给了徐大夫大半,虽还剩下不少,可她身为一个婢女,拿金条来给少年封红包,岂不是把“快怀疑我”写在了脸上?
虽说她平日与秦桑相处时,露的破绽已然不胜枚举,但也不至于要将自己岌岌可危的身份,就这样大喇喇暴露在他面前。
可除了金条,她就只剩下些男主送的钗环首饰,一样比一样珍稀名贵。
送这些的话,还不如直接承认:少年,其实我不是什么婢女,而是你素未谋面的小婶婶啊!
过去的她,是钱到用时方恨少;如今的她有了钱,却也伴随着无穷的烦恼。
人生无常啊,燕如碧瘫倒在椅子上。
这一通折腾下来,东西没找到,时间倒是耽搁了不少。转眼间日已当空,催促着她去吃中饭。
今日的午饭虽丰盛,可她却有些食不下咽。
姜厨娘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关切道:“如碧,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燕如碧戳着碗中的米饭,怅然道:“我只是在发愁,要怎么给一个小辈封红包。”
姜厨娘闻言,不禁噗嗤一笑:“你就是在愁这个啊,咱们平常人家,给孩子封几枚铜钱就是了,哪能与显贵人家的少爷小姐们相比?过个年节而已,金锞子银锞子都舍得拿出来。”
燕如碧瘪了瘪嘴,可她连铜钱都没有。
“不会吧,如碧。这么久了,你连几文钱都攒不下吗?”
见燕如碧垂头丧气地默认,姜厨娘颇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看她活像看个不成器的败家子:“这样吧,我可以给你五十文,不过你下午得来给我打下手。今晚要做年夜饭,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一两银子600块,五十文就是30块。
果然到了哪里,她都逃不掉廉价劳动力的命运。
“多谢姜姐姐大恩大德,如碧没齿难忘!”
面对自己穿书后的第一份工作,燕如碧显然十分重视,连自己往日格外爱待着的少年身边,此时也失去了吸引力。
她急急忙忙收好食盒,正准备往外走,袖口却被身后人拉住,转过头去,便对上少年直直看过来的眼睛。
分明强自伪装着,可还是掩不住眼底的委屈与不安。
“昨日还说不在乎我那样做,怎么现在反倒避之不及了呢?”
燕如碧眨了几下眼,才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什么,连忙自证清白:“殿下误会了,奴婢只是有差事要办,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袖角被拽得越发向下,显然,少年并不相信她的说辞。
若放到往日,她定然已经千哄百劝,可如今那五十文还没到手,她的心早已飘飘悠悠飞出院外,向着厨房的姜厨娘身边去了。
她只能半真半假道:“奴婢在府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可偏偏一文钱都没攒下。这大过年的,连给哥哥家的侄儿封红包,都拿不出钱来。厨房的那位姜厨娘见我可怜,便让我帮她打下手,说会给我工钱。”
少年的手指松开,却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很缺钱吗?我这里还有一点钱,是以前攒下来的,你可以先拿去的……”
哪有拿小孩的钱给小孩封红包的?
成年人的尊严不要了吗?!
燕如碧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劳动人民才不受嗟来之食。告别过后,便气势汹汹地往厨房去,连切菜时都格外有干劲儿。
一片片薄厚均匀的山药片被码在案板上,原本还担心燕如碧能不能胜任这份活儿的姜厨娘,此时也对她刮目相看。
“不错啊,如碧,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
燕如碧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浑不在意道:“我从前在城东方家酒楼帮厨,这些都做习惯了。”
这说的当然不是她自己,而是原主的亲身经历。
原主自小无父无母,被一个老乞丐收养,跟着他一路乞讨来到燕郡定居下来。不久后老乞丐病逝,方家酒楼的主人见她可怜,便收留她在后厨打杂,也算是有了一份依靠。
长到十二三岁后,小姑娘机缘巧合下救下了男主的母亲,还慷慨地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帮助对方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