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瞩去g市做什么?
晚上九点,高瞻独自驱车前往g市的高速路上。
放在身旁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电话不多,只是信息不断冒出来,维持在平均一分钟两条的的频率节奏,最后一条也是频繁重复的一条是:远瞩去g市做什么?
高瞻没有理会,中途在服务区停了下,去上个厕所,回来后就见到了发消息的本人。
阴魂不散。
郑昭形容得十分准确。
严旬安站在他车旁,显然等待了有一会了,只是不知是开车一直跟在他后面,还是后来才赶到的。
她换了身衣服,简单雅致的白裙衬得她像雪山上的莲,在往来仓促忙碌的人群里兀自发着光。
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只她身后不远不近伫立着几个高大的保镖,没人敢靠近来与她搭讪。
严旬安见了高瞻,笑着向他走来,“远瞩。”
高瞻绕开她打开车门,她自然而然的走到另一边坐进副驾驶。
“你下去。”
这句话一脱口,高瞻自己都觉得毫无用处,就像之前的口头上的驱赶抗拒,对于一意孤行的严旬安来说,没有半分威慑作用。
严旬安却径直系好安全带,问:“远瞩吃了吗?”
“是吃我那会给远瞩带的那些饭菜还是吃自己做的?”
高瞻胃里空荡荡的。
他出门前把食盒给了对面邻居高三晚自修回来的儿子。
严旬安见他没启动车子也没说话,俨然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才平息的火气蹭蹭蹭往上涨:六年来无数个日夜她都在想着他,想着以哪种姿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如何弥补他,怎样展开新的生活。她一次次告诉自己,从前她犯下了大错,她耐心弥补,要对远瞩好,尊重他、爱他。但他对她筑起了城墙,上面插上了尖刺,她靠近就被扎得血淋淋的,因此她不得不采取特殊措施,披上抵御的盔甲来。
这几天,她自认给足了他适应的时间,也做了各种退让,但他却还是想快速逃离自己。
若不是保镖及时回馈信息,她都不知道:她前脚刚离开他的住所,后脚他竟驶车离开了s市。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她!
严旬安伸手拔掉他的车钥匙,要他转头看自己。
她又一次问:“吃晚饭了吗?”
高瞻有胃病,严格意义来说,是她造成的。
大学有一段时间,她把他锁在房间里,他胃本来就不大好,为了出去更是拒绝吃喝,最终导致胃炎,后来怎么调理都无法完全康复。
她在他身上留下了许多不可治愈的伤痛。
思及此,严旬安心里的怜惜漫上,压着火气温声说:“喝碗粥好吗?”
严旬安招来保镖,去服务区买碗瘦肉粥。
粥滚烫着,隔着两层薄薄的塑料碗,熨得严旬安手掌发红,她抽了车里的纸盒垫在下面递到高瞻面前,劝着:“喝了粥再开车,你把粥喝了,我就不坐这里了,我回我车上。”
高瞻从方才就没出声,他低垂着眸,侧脸下颌明净,外面的灯从他鼻梁间斜形成明与暗的交界线,给他五官添了几分深邃,与周身的孤独感。
严旬安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忍着心里的慌乱,出声唤:“远瞩?”
在灯下呈现浅咖色的眸子缓慢移了移,高瞻说:“你下去。”
“好,你喝了粥我就下车。”
高瞻不答。
两人僵持着,谁都不肯做出退让。
车前有一对年轻夫妇一前一后经过,应该吵架了,时不时刺对方一句,女人怀里三四岁的小孩虽还不大懂事,却能感应到父母的情绪变化,紧紧揪着母亲的衣服,不安又惶恐,一双大眼睛里含着晶莹的泪。
沉默持续了许久,严旬安仍一眨不眨的凝视高瞻,终于先开了口,“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承认,我之前对你很不好,回来的时候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就……但我只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我想跟你好,我保证,只要你不离开我,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严旬安道:“我说过了,我是来爱你的,来和你组建一个家庭,真心实意的——”
高瞻沉声打断她:“住口。”
不知所谓的效仿他父亲给他母亲的情话,她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也不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
严旬安被他这异常的模样吓了一跳,忍着心头泛起的惶惶不安,问道:“怎么了?”
“我爱你,远瞩,我真的爱你,”严旬安迫不及待的表明真心,“我愿意为你做什么,无论什么都可以。”
他的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声音疏冷:“你这是爱吗?”
严旬安方才说的誓言旦旦,此时被他反问,反而有些慌,这种慌不是不确定自己的爱意,而是不确定她回答是后,他的反应会如何。
高瞻也并非是要她的答案,道:“你这是强迫。”
一如她以前是怎么对他的,现在也是。
高瞻突然想起,某日他在教堂中听见神父低声吟诵的一句话: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他现在只觉得这话从遥远的时光回溯,飘荡在他耳边,嘲讽至极,“一定要不死不休吗?”
严旬安完全听不得“死”这个字眼,几乎是马上就难受起来了,凑近要去碰高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感受到他是活着。
高瞻握住她手腕,不让她进一步触碰自己。
在半明半暗的车内,高瞻隐隐约约感觉到手背有了灼热的液体滴落于上。
她哭了。
高瞻蓦地松开了手。
严旬安一边流泪一边贴近他,中间横亘着的扶手箱形同虚设,她完全趴在他身上,精神有些恍惚,话语急促,“远瞩,我不是要你怎样,你别这么想,别做什么傻事……我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到你的朋友,那些话是气话。我也不会再伤害你,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我可以改,很多事我都可以改的,你相信我。只要我们在一起……”
高瞻无动于衷的望着远处的灯塔,似有似无的听着她这些内容乏味的保证,弯弯的高速大道,仿佛看不到头了。
就像日子,又要看不到头了。
他不愿过这样的日子。
“你起来。”
严旬安被他一推,力道不重,因而她也没有完全离开,只是腰肢碰到了原先放在扶手箱上的滚烫的瘦肉粥,猝不及防,她轻轻“嘶”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