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路棱沉浸在难得的放空中，听到程复的声音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思维才归位理解了程复在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想问“为什么”又合上了嘴。
筋肉骨骼都长在他身上，他自然知道它们早就一次次到达了极限。
程复并没有期望路棱能给出什么回答，他自顾自地接着说：“锻炼肌肉的过程是一个肌肉纤维撕裂再生长的过程，新生长出的会比之前的更强壮，但这样的生长并不是无穷无尽的，你清楚吗？”
路棱点点头示意知道，从他觉得锻炼身体开始，健身理论的书籍也啃了好几本，因此更是深感教练的水平之高。他没有去过别的武馆或者健身馆，因而并不知道这样的水平，在这样一个仅此一家的小武馆工作，其实是不太寻常的。
程复起身站到路棱身边，他个子比路棱稍稍高一点，比起路棱少年式的单薄，他的身体是青年人式的结实漂亮。
程复突然抬腿，轻踢路棱的小腿肚，路棱腿一软一个踉跄，原本的微妙的平衡瞬间崩塌，他眼看着就要跪坐在铺了胶质软垫的地上。
程复伸手轻松托住了路棱，把他带到了旁边的拳击平台边缘，两个人肩并肩坐好。
“不管发生了什么，想想办法，别把自己逼太紧。”
路棱当时没什么反应，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但是从第二天开始，他就默默地减少了量，待自己的身体稍稍恢复后，再恢复到教练给的日常量。
接下来的日子总体来说算是平稳。
有一个学长终于坚持不住，在一次模拟测验中做到一半时，颤抖着把卷子用力揉成一团。
看着吊儿郎当的李老师当即把他叫了出去，好一会儿才回来，那男生把卷子展平接着做，人稳定了很多。
另一个人在日复一日的睡眠缺乏中，有越来越多的时间直接趴在桌上睡去。有一天他直接缺了一天的课，再出现时一切如往常。
而路棱仍然有很多的梦和失眠，只是总体来说睡眠质量还算不错，他白天的精神算好。
在梦里他梦见母亲工作忙碌早出晚归，而且常有出差，父亲则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有工作也是直接在家里的书房里做。
他梦见父亲后备箱开着盖，带回来一棵他说是从开苗圃的朋友那里抢来的梧桐，一铲一铲地挖土填土把它种到了庭院里，说等路棱二楼的房间夏天能被梧桐遮挡住烈日的时候，就长大了。
“到时候我们在下面摆上野餐布，就能躺在草地上睡觉了。”
区考当天，考试九点开始，就在路棱所在的区，看了公交线路，加上等待时间半小时就能到达，路棱七点半出了门。
这天天气有点阴，路棱从院子里茂密的梧桐叶下的绿荫中穿行而过，去公交站台。
刺耳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所有的机动车挤挤攘攘地堆在一起，红色的刹车灯和各种双跳灯一眼望不到头。
路棱站在公交车站，他知道过这个区的那条地铁这两天正巧在检修，暂时停运，而公交车站台满满都是熙攘的人，上班族们匆忙编辑着迟到情况说明的邮件，想出去玩的孩子们碰面后，扭头就往回走。
满街都是各色音色口音的咒骂，交通信号灯胡乱跳转，企图驶入非机动车道驶上人行道的车被撞得整个车从侧面凹陷进去，骑着摩托的交警被堵在了中间，急忙疏散周边的车里的人，以防爆炸。
路棱拿出手机刷新风城发布，得知现在整个区域因为交通信号灯大规模故障等原因交通瘫痪，公共交通暂时停止运行，市政请大家不要惊慌，保持镇定，注意人身财产安全，交通将在两小时内修复。
路棱包里仔细放着的准考证上标明“请务必准时入场，迟到者不得入内。”
他抿了抿唇，在手机上输入考场的地址，选择步行，得出的结果是两小时，更何况此时的满街的车被堵在那里，少有的缝隙还有警车还有各种小型非机动车穿过，对于一个□□凡胎，不论是走着或跑着去，他能感受到肉眼可见的危险。
更何况这堵成那样，畅通路线耗时的两小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总要有办法。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几个人接连放下望远镜，在团队频道输入信息。
“9号观察点，目标已抵达公交站台。”
“7号观察点，目标已原路返回离开公交站台。”
“2号观察点，目标已离开观察视野。”
“5号观察点，交通有恢复迹象。”
“总调度收到，5号行动组启动计划，增加事故。”
路棱看着自家庭院里的自行车，充入气就能听见细小的喷气声，饱满的轮胎很快干瘪，他检查后发现有一个细小的孔洞，在不断扩大，看起来已经好些天了，只是一开始轮胎自己还撑得住，没有漏气。
他直起身，脚踩的打气筒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为了不让我去考试，脱离原本既定的线路，居然能做到这一步吗……”他自言自语，语气却是越来越冷。
这样一折腾半小时早就没了，现在离开考只有不到一小时，他快速回房间换上了便于运动的鞋子，跑着去哪怕再不可行，只要它是唯一的办法，至少应该试一试。
他刚出门就是几声汽笛声，夹杂着一声口哨，他皱着眉看了一眼，被一个东西砸了满怀。
“上车。”重型机车上戴着头盔的人看不见脸，但不论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还是声音都是路棱熟悉的模样。
他久违地傻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戴好头盔，我送你去。”程复拍拍身后的空位示意，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着急也没什么不耐烦，一如既往地稳定。
让人心生信赖。
路棱坐到程复身后戴好头盔，在摩托车呼啸而过带起的风中，闻到程复身上传来的烟草混合着薄荷的味道，鼻子有点酸。
出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