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纳，是今天约了医生吗？”穿着一身正装套装的中年女人正在家门口扶着鞋柜穿鞋，翻着手机看到了备忘录，她套着一只高跟鞋跳进去几步，问在饭桌旁边慢吞吞吃早饭的女儿。
吃早饭还不忘看旁边的书的女孩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女人说着：“别忘了去，吃完碗放水斗里，妈妈上班去了啊。”说着风风火火地推开门出去了。
并不宽敞的公寓里留下女孩一个人。
她注意力都在面前的书上，慢吞吞吃完早饭，把碗筷机械性地放到水斗里，背上包，手里捏着刚刚没看完的书也出了门。
七八月之交的盛夏，路面上的沥青都快被烤化了，公交车里的空调口聊胜于无地送来一些冷气，摇摇晃晃的车里人馊味混杂着汽油味，李纳纳在摇摇晃晃的车里单手抓着根杆子，脑子里在过着刚刚看的新题型。
她下了公交车，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流，进了公交站台不远处的大楼。
出电梯就是一个接待台，里面的年轻女人听到电梯开门声，习惯性地说了声“您好”，抬起头来，看到李纳纳，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李小姐早上好，九点三十约了周老师是吗？请您稍等一下。”
李纳纳在旁边坐下，从包里掏出一摞演算纸和一支笔来。作为一家心理咨询诊所，这里的环境很舒适，还能听到低音量的背景音乐，很轻柔地填充了可能让人不安的空白，李纳纳坐在舒适的软椅上，刚刚在一团糟的公交车里都流畅的思绪却被打断了，她写不进什么东西，烦躁地把东西收回包里。
“请跟我来。”年轻女人领着李纳纳推开一扇门，“预约的时间是一小时，到时间我提醒您。”说着向里面的周老师示意，出去了。
周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人，穿着身妥帖的衬衫，戴着副金属框的眼镜，看到李纳纳进来，只是有点随意地示意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接了两杯水，给李纳纳一杯，自己拿着另一杯坐到了对面。
“上周去考试了？”
“嗯。”李纳纳没喝水，转着手里的纸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注意力无法集中，又不可避免地感到烦躁，便只好任由自己魂飞天外。
这个办公室的窗台上有一株养在玻璃瓶子里的吊兰，尽管常年处于空调间，夏季透过百叶窗进来的阳光还是让它疯长。
“这两周感觉怎么样？”
“照常。”
每次花上大量的时间来做这样的完全无意义的事情，真是无聊透顶。
“听你妈妈说，你最近是在学校里的补习班上课？”
“嗯。”说是她来看医生，其实要论交流，八成关于她的信息都是通过她妈和医生交流的，也不知道她来有什么用。
“感觉怎么样？”
“老师水平不好。”
周医生没什么异色地点点头等着后续，没想到面前的咨询者已经又一次走神了，这次的注意点是他桌上的电脑。他作为心理医生很多时候是一个倾听者，少数时候是一个引导者，这是他的职业和职责所在，但是面对这样一个牙膏一样一次挤不出几个词的咨询者还是挺累的。
他想起来一年多前他第一次见到李纳纳妈妈的时候，听到那个和往常学生家长求助截然相反的信息，感受到的一点也不职业化的茫然，那个家长居然说孩子太喜欢学习，哪怕身体不行，精神也不行还是不愿意放下面前的物理。
专攻青少年问题的他见到这样的情况也是第一次。
至于那时候想的“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奇才”的问题倒是在第一次见到李纳纳后就有了解答，
李纳纳盯着那台电脑，想着已经距离区选拔考过去两周了，也该出结果了。
南方某沿海小镇。
现在的小镇，原来就是个小渔村，后来因为风景漂亮消费不高，引来了一群闲得发慌又没钱的文艺青年，开上几家民宿，安排几个网红拍照点，夜里再来一两个喧嚣或沉静的酒吧，慢慢就成了个不大不小的网红小镇。
网红小镇的热闹一般下午到傍晚才算是开始，大清早的，出来的没几个客人，老熟人们互相打了招呼开了门便开始一天的忙活。
一家地段不算热闹、装修有点老旧的民宿门口，中年的店主在门口抽着烟，看到一身运动装跑回来的小年轻招呼一声，“回来啦，早饭厨房里自己盛了吃啊。”
“郑叔早。”年轻人打了招呼就进去了。
从炉子上温着的砂锅里盛了海鲜粥，又在旁边小煮锅里拿了几个蛋，路棱在餐桌边刚坐下，就看到手机屏亮了。
“杨老师：你小子不错啊，区一等奖，进省集训了，准备准备三天后进去。”
路棱原以为自己应该会有什么高兴的情绪，毕竟这算得上是努力终有报偿。但他只是回了句谢谢，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因为他知道自己能进，也因为他知道这比起他走向物竞的目的，还太远太远。
他吃着早饭，拿出自己这几天已经翻了好几遍的小说接着看。
他考完试当天和程复说了声想出去散心，程复问了他得知没什么特定目的，只是想换个清净的地方休息一下，没说什么，而是叫他直接去武馆，给了他一个文件袋，里面是一套不知真假的身份证件，还有一本像是因为放错了才塞进去的一本小说。
照片和他很像，别的却都不一样，还凭空大上了两岁，十八岁过半岁，刚高中毕业，里面甚至还有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不过有了这些，倒是比他原本一个未成年人出行方便太多，证件目前看来都是真的，路棱甚至怀疑若是他拿着这张录取通知书去报到，学校说不定真会收下他。
路棱在程复朋友郑叔开的民宿吃住，偶尔打打杂帮帮忙，郑叔对他的来历之类的通通没有多问，只是看到路棱在读的书，挑了挑眉。
“程复那小子给你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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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觉得这一套证件其实是一个机会，叫做如果我选择从此放弃路棱这个名字，我完全可以用这个新身份去过平和安稳的生活，就像这两周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