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棱把就要软倒在地上的人放在更衣室的长椅上，拿起刚刚情急之下松手掉在地上的洗澡包，推开帘子追上了关羽飞。
两人从走廊一端的浴室出来，一路并排走着，路棱远远地就看到走廊另一端的宿舍门口站着个人。两人的宿舍在走廊的尽头，理论上应该不会有任何别的学生路过在这里，不过路棱在看到眼熟的条纹衫的时候就知道是谁了。
陈宇豪理直气壮地堵在别人宿舍门口，散发着没洗澡的汗馊味，见终于有人回来才放下手里的手机，只是抬起眼，依然站得歪斜。
他斜着瞟了眼路棱，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蔑，“你是李纳纳同学？那什么……北海中学的？”他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说，“合格考那天就是你！”
他凑近了看路棱，没戴眼镜的鼻梁上框架印子还在，圆眼睛盯着路棱的脸，有点聚不上焦，这让他带着找茬性质的行为显得有些可笑。
“有什么事，说。”闻到靠近的人身上的味道，路棱皱着眉后退了一步。
“你们这种学校的人就不要想了，第一是我的，国赛名额是我们的。趁早回去吧，还能好好过暑假。”他气势汹汹地放着狠话，因为比路棱矮半个头，抬起头努力对视着，寸头油光发亮，说完挑衅地等着路棱的狠话回击，或是在他的威势下灰溜溜走人。
“说完了？”路棱示意他有话赶紧说。
陈宇豪碰了个钉子，把注意力转到旁边不声不响的关羽飞身上。
他直接出击，想着在这里找回一程，“你就是关羽飞？风中还只拿了四十多名的……”
谁知道关羽飞理都不理他，他话还没问完关羽飞已经掏钥匙开门进去了，路棱紧跟着进了宿舍，留一个陈宇豪在外面吵闹。
路棱进门就反手锁上，一把拉住要回自己位置上的关羽飞。
“你到底是谁？”他一手摁着关羽飞的肩膀，问。
关羽飞把肩膀上的手拂掉，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路棱。
路棱原本想问的是关羽飞和赵杨是什么关系，在这样的注视下，来自目光中的熟悉感不断刺激着他，精神高度紧张下，他心里最荒诞的那个假设脱口而出。
“你是赵杨。”
关羽飞还是沉默。
“你是……”分明才刚从水汽蒸腾的浴室出来，路棱却觉得喉头很是干涩，“gm。”
“为什么。”看到关羽飞没有否认，路棱有些惊讶于自己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只是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用几乎是陈述句的语气轻声问。
关羽飞这才有点动静，他走到窗边关上窗，拉上窗帘，手指在空中敲击出残影，做完一系列工作，路棱突然感觉到环境非常安静，就和他那几次感受到的一样。
极度安静的环境会催生人心里的恐惧，路棱却是在关羽飞做出反应的时候就开始放松了下来，从刚刚在浴室看到那只手开始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松懈，肾上腺素在血液中退去，超负荷的肩臂和刚刚因为过快动作扭到的腰才开始后知后觉的疼痛。
“现在这间宿舍被我完全屏蔽了，我的权限只够屏蔽一分钟，你有什么问题快点问。”关羽飞开口，是和赵杨几乎一样的语气和顿挫。
难怪一天了他都没和我说过话，这一说话就不是猜测而是确信了，路棱心想。
“好久不见，gm。”他带着怀念轻声说，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不可能被附身，那必定是gm，虽然他都不一定是人，“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在你身边，现在我叫关羽飞。”
“这次集训你会一直是关羽飞？”
“是的。”
“赵杨一直是你。”
“是。”
路棱仰起头眨了眨眼，他有点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情，就像是一个人在夜路里走了太久，孤单又寒冷，有一天突然发现有一个人一直默默地在自己身边陪伴着这一切。
“这是gm的任务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
“我想帮你。”
“为什么？”这和路棱以往的所有猜测都不一样。
关羽飞没有再张口，世界在瞬间再次恢复喧嚣，隔壁宿舍的喧闹吵嚷，保安大叔电车呼呼地驶过，校外马路上车轮胎碾过沥青地面的声音。
一切的平日易忽视的细节在短暂的寂静的映衬下格外明显，而更多的是混杂在一起，难辨的噪声集合，就像是这整个世界。
隔壁响起敲门声，路棱和关羽飞快速回到自己的位置周边，关羽飞开始学习，路棱则从行李袋里拿出擦头发的干毛巾来擦干头发。
很快，敲门声象征性地响起，门被推开，路棱装作惊讶地看了眼，看到小苏老师从后面探出头来。
“我来问问你们住宿什么的还习惯吗？”
关羽飞点点头就回去继续写题集，路棱倒是礼貌地给了这个来查夜岗的老师回应，“挺好的。”
“你们早点休息，明早上课小测都照常的。”
“好的，老师您也早点休息。”
苏冉合上最后一个宿舍的门，觉得颇为没意思，除了第一间让他见识了好一番兵荒马乱，后面的都听到了敲门声，一个个特别能演，除了最后那个路棱还自然点，在擦头发，好几个人衣服都没穿齐整就在桌子前佯装用功。
何必呢何必呢？我只是个看看住宿满意度的，苏冉心想，摇着头在花名册上的“夜晚自习情况”一栏记上几笔。
33
“管理者在屏蔽的，会是什么？”
34
封闭式训练，条件有限，路棱在风中的操场上晨跑完，进食堂吃了早饭就直接去教室了。
路棱七点四十踏进教室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比起前一天上午沉闷不少，大家都在埋头看书翻笔记，按照时间安排表，八点到八点半是一场小测，五道题，有大有小，同样的分值，不同的解题难度和耗时无规则排列。
在没几个人能完整完成一份卷子的当下，如何拿到尽可能多的分数也是策略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