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勉对母亲作息的精准把握让他有惊无险地回到家,尽管路上稍稍堵车,不过回来时家里还是空无一人。
刚洗完澡,母亲就领着一脸不快的陈青叶进门了。
“妈。”陈青勉提着一桶衣服,准备把它们丢进洗衣机,活动了一下午,那上面全是汗。
“洗衣服?”女人随口问了句。
“嗯。”陈青勉点头。
女人的注意力还挂在陈青叶身上,她拽着他走进客厅,没等他坐下就开口训诫:“都学多久了?还不会弹!”
“我不喜欢弹钢琴!”陈青叶皱起小脸大声地反驳她。
女人脸色微沉,抬手指着陈青叶的鼻子骂道:“那你喜欢什么?玩?还是看电视,打游戏?”
知道母亲动了怒,但陈青叶还在气头上,不知收敛地把手里的书包摔在沙发上,厉声叫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弹钢琴!”
陈青勉刚把衣服塞完,正准备倒洗衣液的时候,只听母亲提声一叫,手里的动作都跟着颤抖。
“谁要你喜欢?”女人板着脸,难看得令人恐惧,“你只要给我学会就行了!你看看跟你一起进班的,人家都要去考级了,你呢?到现在了,连一首完整的曲子都弹不下来!”
陈青叶顶着双明亮的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在愤怒边缘即将爆发的母亲。
她瞪着他,一双美目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大不了就不考了嘛!”小孩子的倔强还在。
“你说什么?”女人扬起个巴掌,眼睛变得跟铜铃一样大。
“啊——”
陈青叶看见她举起了手,五指像吃人魔鬼的利爪,顿时露了害怕,他缩着脑袋,跳着从沙发这边飞快地跑了。
“陈青叶!”女人立马甩下手跟了上去。
47分钟。
陈青勉看见洗衣机上显示的时间,告诉自己一会儿要记得过来晾衣服。正准备离开时,一个影子嗖地一下钻到他身后,两只嫩白的小手紧抓着他腰侧的衣物。
“青叶……”他嘀咕着。
母亲已经近在跟前,她伸手拉住陈青叶的手腕,愤愤地说:“你给我滚出来!”
“不要……”陈青叶撕心裂肺地抗拒着,“我不要!”
“你不要逼我动手!”女人低声吼着。
“你已经动了!”陈青叶用尽了吃奶的劲,执意挂在陈青勉身上,无论母亲怎么拉拽,他就是不肯出来。
“哥!”陈青叶带着几分哭腔地喊着,“救我!”
陈青勉看了看弟弟的可怜兮兮的小脑袋,又看看火冒三丈的母亲,她可以温柔似水,也可以暴跳如雷,就算是到现在,他在她面前还是天然有几分畏惧。
“妈……”他硬着头皮叫。
“青勉,你让开!”母亲冷声喝断他的话,怒火在蔓延,并不能肯定不会烧到他身上。
“要不……”陈青勉怜惜地把弟弟往里藏了藏,“今天……就算了吧?”
母亲哼了哼,态度还是未见一点儿好转,她戳着陈青叶的头,说:“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还帮他讲话!”
“寒假嘛,”陈青勉讨笑,“他天天都去,难免会烦的。”
“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天天去了?我没看着谁像他这样的……成天无所事事,就知道吃喝玩乐!”
“他才多大?”陈青勉小声地说,10岁没到的小孩,难道要让他研究相对论吗?
“啧……”母亲正想说什么,包里的手机大声地响起来,她一边找手机一边警告陈青叶,“等等我再收拾你!”
母亲带着一身火气离开,所过之处,都留下了清晰分明的怒焰。
等她进了屋,陈青勉才感觉到那双稚嫩的手松了下来,他俯身下去,对陈青叶说:“你好好跟妈道歉吧。”
“……”
陈青叶撅起嘴巴,柔软的脸蛋上没有一分愿意。
“她会揍你的。”陈青勉劝道。
说到最核心的问题,陈青叶才稍微有了点表情变化,那也是双亮得不行的眸子,跟陈青勉如出一辙。
“可是……”陈青叶攥起两个软乎乎的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我不觉得我有错啊。”
“你钢琴弹错了。”陈青勉戳穿他。
“那哥哥会不会?”陈青叶望着他说。
陈青勉呆了几秒,答道:“我不会。”
“为什么,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些谱子很烦?”陈青叶歪着脑袋问。
“我没有学过了,”陈青勉揉了把他的头顶,温温地说,“不过我要是学的话,应该跟你也差不多。”
“为什么她没让你去学?”陈青叶鼓起腮帮子嘟囔。
“唔……因为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都待在医院里。”陈青勉简单地解释。
“你生病了?”他扑簌扑簌地眨着眼睛,像夜晚的星星。
“嗯。”
陈青叶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细腻的皮肤上映出幽幽的影子,真漂亮,又长又卷的,完整地继承了母亲的美丽。
“那么……”他仰起头,掰起手指头一个一个地算,“哥哥可以不用学钢琴、学书法、学画画、学英语、学奥数……”
陈青勉的表情跟着他的清点变化,他知道弟弟有很多课程,没想过会这么夸张。
“这些你都不用去……吗?”
陈青叶嘴巴里这些课外特长他一个都不会,只因他幼年时被发现神经系统出现问题后就被扣留在医院了。
但如果他是正常的……
他会跟陈青叶一模一样。
那位将儿子视为珍宝的母亲会竭尽全力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塞给他们,并且她不容许他们拒绝。
她的控制欲在某些时候强得要命,就算是他,也逃不开她的安排。
“嗯。”陈青勉挥开眼底的深思,给了他一个回应。
“呼……”陈青叶哀叹出一声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失落,“那这么讲的话,我也想生病。”
“不要胡说,生病有什么好的?”陈青勉皱眉。
“就不用上兴趣班了!”陈青叶立刻接话,这股兴奋劲足够说明他对这些兴趣班是多么深痛恶觉。
“那也不可以这么想,”陈青勉亲昵地刮了下他精致的鼻头,哄道,“妈让你上兴趣班,嗯……也是想让你懂更多嘛。”
“切!”陈青叶不快地翘起嘴,能挂好几个油瓶。
母亲接完电话了,她从卧室里走出来,神色还是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