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勉回归学校的时机不算太好,下周就是半期考,如黎敏枝调侃的那样,他没有为这场考试做任何准备,说不准成绩会落成什么样子。
也许……倒数也不是不可能,2班里的学生可不是吃素的。
即便他还记得一点知识,但那么久没有调动,它们就只是滩没用的烂泥罢了。
那么他其实可以听从医生的建议,在医院再呆个几天,等到身体彻底平静下来再出院,那并不影响什么,他本来就耽误得够久了。
但是他不想。
他知道平静与否并不取决于在医院或是学校。
何况,他想回学校,日思夜想地想要回去。
适应学校的作息要些时日,头两天他差点迟到,在病床上慵懒了那么久,他根本没听见闹钟的响声。
胡范把这半月老师留的资料和试卷给他整理好了,整整齐齐地码在课桌上,哦,对了,还有六大科的笔记。
现在属于一轮复习,老师都讲得细,陈青勉请了那么久的假,不晓得落了多少细节,现下只能借胡范的书疯狂补充。
安静的自习课只有笔尖哗啦哗啦的声音,没有一点异响。
方丽茉在办公室忙得热火朝天,她面前堆了足足两大堆试卷,都是新鲜出炉的,还有温温的热气。
“你还没搞好?”黎敏枝不禁惊讶。
她都去教室兜好几圈了,她居然还在这些试卷里打转。
“没有呢,”方丽茉一边数试卷一边抱怨着,“今晚负责周测的另一个老师请假,只有我一个人,而且油印室那边今天也出了问题,试卷到现在才拿过来……”
黎敏枝点点头,文明给九个高考科目都安排了对应的周测日,看样子今天是英语。
“我帮你吧。”她提议。
“那再好不过了,”方丽茉欣喜地说,“马上就到点了!”
“还有20分钟嘛,别那么着急。”她安慰道。
有个帮手能一起清点试卷使得效率提高不少,但时间仍是捉襟见肘,等全部完成,已经逼近开始了。
来不及等方丽茉下去通知学生上来取试卷,她干脆抱起几沓,想着先发几个班,然后再让人去叫其他班的课代表来拿。
这可能还得麻烦黎敏枝一次,方丽茉跟她道了好几声谢才说正事:“那你去1-5班吧,那儿近一点。”
班级那么多,光靠方丽茉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嗯。”
黎敏枝毫不犹豫地应道,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改天请你吃饭!”因为两只手都抱着试卷,方丽茉只能用肩膀来表达对她的谢意。
“没事了,”黎敏枝弯起眼角笑笑,“举手之劳而已。”
动作得快,黎敏枝跟方丽茉在楼梯口分别,脚步便快了起来,她先到的是1班,班里静得让她觉得推门的动作很粗鲁。
课代表过来接了试卷,学生就自觉主动收起了桌上的杂物,等待发放试卷进行考试。
黎敏枝静悄悄地退出教室,接下来是……是2班。
2班啊。
她抿了下唇,脸色浮起一丝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情绪,她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提到2班,脑子会自动联想到陈青勉。
听方丽茉说他已经返校了,真是……好神奇,她们两个人的聊天里总会时不时挂上陈青勉三个字。
应该身体是恢复了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已来到熟悉的班级门口,很久没来高二的教学楼了,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脚尖在门角迟钝了一会儿,她不晓得自己在迟疑什么。
“砰—”
力气好像用大了,以至于木门被她揣出一声巨大的响。
见来人是黎敏枝,教室不禁惊起一阵小声的哗然,一双双好奇又吃惊的眼睛盯着她,场面有那么一度的尴尬,她草草扫了一眼,然后朗声叫:“英语课代表!”
“哦!”
有个微胖的小女孩立马从座位上弹起来。
“来取试卷。”黎敏枝说,目光在陡然之间看见了那张还略带苍白的脸,纵是身上穿着鲜艳的深蓝色,却也掩不去其中厚重的病态。
他好了?
恕她愚笨,这完全看不出来。
陈青勉的感官是迟钝的,要么说得好听点,当时他在专心地思考一个知识点,因为太入神了,直到同学发出惊叹后两秒才看见门口的人影。
短短的一眼,或者说是半眼,他连她完整的脸都没看见,她就带着一身淡然离开了。
多么轻飘飘的一面,他甚至怀疑她没有看见他。
肯定没有。
他埋下头想。
啧。
记忆在飘荡,它可以回到上周的奶茶店,回到那个温暖可靠的肩膀,但再也回不去那一刻的缱绻。
周测卷着实让他头疼了一阵。
晚自习在忙乱中结束,把试卷交上去的那一刻他是紧张的,语法和词汇都不太确定,分数大概会很糟糕。
“bye~”
跟胡范说完这句,陈青勉就径直往校外走去,他还在对卷子上的一道题怀有质疑,到底是a还是c呢?
苍天,他竟然在为一道简单的阅读题而感到纠结。
注意到身后那阵熟悉的脚步声是在距离校门还有几十米远的地方,它让陈青勉的神经崩得像一条被扯到极致的皮筋。
侧脸回头,一气呵成。
他们面面相觑,目光交汇,其中复杂难解,但彼此一言不发。
黎敏枝早就看见他了,他跟胡范分别的时候她就在后面,她已经见怪不怪,会在这条遇见他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默默走在他身后,没想过超前,也没想过落后,就是用平时的速度尾随,眼睛在他不算高挑但还算挺拔笔直的背影上打量,她很轻易就能看出他在困惑。
嘴巴张合了几次,陈青勉不知道该开启什么话题,磨蹭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要开口,她的包里却响起了嗡嗡的振动。
胸口的心花怒放还未升起就消弭,仿佛一颗质量极差的劣质烟花。
“喂……”黎敏枝的注意力都被电话吸引过去。
“刚下课。”她温温地说,对话筒的那个人说。
陈青勉的舌尖尝到一股淡淡的苦涩,它迅速扩散到全身,一点儿能喘息的空隙都没给他留下。
无情且残忍。
她的嗓音越柔,就越让他倍受凌/辱。
“青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