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欲裂，上一瞬间被卡车碾压而过的疼痛还未消散，脑仁又一跳一跳得疼。
不是，我虽然说不上好人，但也不至于不让我入土为安死了还要痛吧？
林漓倒抽一口冷气，挣扎着睁开眼。
先入目的是一只涂了红指甲的手，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
她本能地躲开，抬眼看去。
周围摆设古色古香，虽然半新不旧，但整洁干净。
看上去算一个古代的小康家庭。
面前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中年女人生着一张瓜子脸，眉目间依稀能辨认出年轻时的风流美貌，但已经被积年累月的怨气和刻薄给压出一股莫名的恶毒。
她背后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大男孩，年纪轻轻就满脸横肉，此刻正瘫在椅子上笑嘻嘻地看戏，手上还捏着半块油酥饼。
“死丫头，还知道躲了？”女人正骂得起劲，突然发现一直唯唯诺诺的女孩居然敢闪躲，不由更加兴奋得骂骂咧咧起来。
“真以为入了什么劳什子天衍宗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翅膀硬了和你老娘叫板了？”
单骂一个闷声不响的受气包是没意思的，必须要有些互动，然后再借着这个由头毒打一顿才算解气。
她涂得猩红的唇瓣翕动着，吐出更多刻毒的话语。
林漓慢慢地挑起一边眉毛。
宗门？天衍宗？听起来怎么一股修仙味儿呢。
见女孩不像往常一样哭泣着求饶，反而侧头用一副颇有兴味的眼神打量自己，唐无双突然心底一寒。
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小丑。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就像是拨云见日一般，散去了往日的胆怯和自卑。
此刻，潋滟黑眸里的神色平静而清醒，不见任何恐惧和讨好。
也是，从被选入天衍宗的一刻起，这个小贱蹄子就有了无限的可能，甚至也许会成为仙人。
而她跟她的宝贝儿子，百年后就会成为一把黄土。
死丫头，凭什么！
意识到这点以后，唐无双暴怒起来，扬手想要打她耳光。
手高高举起还没来得及劈下，手腕间传来剧痛。
唐无双惊怒交加，抬眼看向面不改色握住她手的少女。
林漓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十六七岁正是开花的年纪，以往被懦弱的气质压制住的艳色毫不遮掩地绽放开来。
虽然穿着满是补丁和脏污的衣服，却更添了一种落难美人的风味。
不是易碎的、柔弱的美。
而是在泥淖里开出的花朵，被风吹得倒伏了，风雨散去后又重新亭亭而立。
顶着唐无双又惊又怒的目光，林漓不紧不慢地朝她一笑，并没有刻意去遮掩笑容中的讽刺。
看上去这么凶，怎么力道还没她一个小姑娘大啊。
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
随后她松开了钳制着唐无双的手，慢条斯理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好好说话，别打人啊。”她友好地建议道。
林漓虽然上辈子是一个996社畜，平时最常说的三句话就是“收到”“好的”“没问题”，但不意味着她可以任人磋磨。
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都是对自己不利，那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打工人职场经验之一，即便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输人也不能输阵！
唐无双后退几步，揉搓着已经泛红的手腕，细长的眼睛一转，搂住坐在后面的小儿子就大放悲声。
“我命苦啊，苦啊！”她哭嚎着，一双满是恶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漓，“女儿登了仙路，就不要辛苦把她拉扯长大的亲娘了啊！”
声音大得仿佛要凿穿房顶，似乎在刻意说给谁听的一样。
怀里的肥胖男孩配合着唐无双的动作，朝林漓做出凶恶的表情。
但因为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而显得有些滑稽。
林漓低头一瞅，自己身上的衣服满是补丁，摸着还有些扎手。
而唐无双母子二人身上却是上好的绸缎。
这哪是女儿啊，做丫鬟穿成这样都嫌丢主人面子吧。
“是辛苦，”林漓嘴角一挑，用手指捻着粗糙的衣料，“以后给你打寿衣就定我身上这种款式的。”
“死丫头，你说什么？”唐无双面色一扭曲，凡人还是忌讳提起生死大事。
尤其是她刚刚得知这个一向任她揉搓的小贱人可以踏仙途求长生，而她和宝贝儿子就没有这种机缘。
杀人诛心。
“不用吗？”林漓很客气地追问，“那您要什么款式的？哦，还有这位小小公子？”
“不过他太胖了，得加钱。”她真心实意地说道。
“你——！”林家宝闻言狂怒，挣脱了妈妈的怀抱就像一只小牛犊朝她冲来。
林漓怎么可能被他打到，轻巧地往边上一让，勾起脚尖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她居高临下看着一滩烂泥一样的亲弟弟，“虽然能理解你很感动，但也不必朝我磕头，辈分不对。”
唐无双连忙扑上去扶起儿子，瞪着一双眼睛转了转，怒极反笑。
“行啊林离，现在觉得你可以了？我告诉你，后悔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晚了！我永远是你的老娘！”
林漓好心指正，“不是肠子出来的，肠子里出来只能是屎。”
“也许他是？”她指了指滚在唐无双怀里的弟弟。“拉泡屎还要十个月，您便秘是得去看看了。”
空气停滞一瞬。
唐无双气极反笑。
“林漓，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入了宗门就变金凤凰了？”
“认清你自己，野鸡飞上枝头了也只是野鸡！”
“你看看你这副下贱样子，被仙人知道了你是这种不孝顺的小白眼狼，人家还会要你？”
“而且即便到了宗门里面，其他人都是世家子大小姐，你这个小贱人也配？给他们提鞋的烂命！”
说到这里，唐无双喘了口气，突然换上了温柔和蔼的表情，让林漓嘴角一抽。
“我告诉你，只有我和家宝才是血肉相连的亲人。”
“你这个又丑又贱的小废物，只有我们才会对你好！在外面你什么都不是！”
“听我的，咱们一家人，娘不会害你的。”
“娘也不要求你报恩，只要等你到了金丹以后，就把你的金丹给你弟弟，反正你资质好，肯定还能再长一颗出来。”
“在这之前，你再弄点什么丹药送过来，我不信我唐无双生的两个小孩，凭什么只有一个能修仙？”
女人还在絮絮叨叨着，手上爱怜地抚摸着儿子满是油光的大脑袋。
好家伙。
林漓情不自禁鼓起掌来，这不就是教科书般的pua吗。
听见轻轻的掌声，唐无双眯起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漓。
这不中用的女儿是疯了吗？
自然不是，只是壳子里换了一个人。
好像这个比单纯发疯问题还严重些。
“先更正一点，你才是野鸡，不要拉踩我。”林漓不紧不慢地说道，“其次，这里没有外人，声音不用这么大。”
“然后呢，”她看向眼神怨毒的母子二人，露出一个微笑，“你们长得不咋地，想得挺美。”
她几步上前，单手掐住了唐无双的脸，“娘。”
唐无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明明林漓在喊她娘，但是她的眼睛里毫无孺慕之情，也毫无畏惧。
而是一种看完全不在乎的东西的眼神。
仿佛她只是林漓的绊脚石，即将被她一脚踹开。
“这里就是说呢，我奉劝你，”林漓声音温和，咬字格外清晰，“对我稍微好一些。”
“毕竟我比起你这个废物儿子来说，好上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冷冷地看向瑟缩着的林家宝。
“想想清楚，以后是谁能替你养老收尸。”
“至于母慈女孝，你也配？”
林漓放手，又嫌弃地“噫”了一声，把指尖上沾染的脂粉擦在唐无双的衣服上。
“可，可，可你又没把啊！”唐无双的思路不由自主被林漓带过去，眼睛里闪动着精明的光。“只有我们家宝”
林漓嫣然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我可以让他没把儿啊。问题不大。”
好家伙，妈妈重男轻女又精通pua，姐姐挨打受气扶弟魔，弟弟本人烂泥扶不上墙，还有一个完全不出现的老爹。
这个家庭算是五毒俱全了吧。
原身这日子过得也太惨了。
“我的东西都放在哪里？”她俯身逼视唐无双。
后者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随后又嘴硬地回骂：“什么你的东西！”
“你吃我的喝我的，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你这只丧良心的小白眼狼！”
好吧。林漓轻轻叹口气。
“那么，得罪了。”
她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