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侠,你昨晚做贼去了?”
第二天一早,宁小北等在筒子楼下小广场半天,才等到姗姗来迟的范侠。
范侠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眼角不自觉地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就他那么深色的皮肤,硬是让宁小北察觉出了黑眼圈。
“别提了,一晚都没睡。到了凌晨三四点才眯了一会儿。”
范侠从车棚里把自行车推了出来,忍不住又是一个哈欠。
“要不是不想被老班罚跑步,我起都起不来。”
“怎么了?你后妈欺负你了?你爸打你了?你昨天晚上不会把饭店的桌子给掀了吧?”
宁小北跨上车子,紧张地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什么呀……她挺好的,你别这么说。”
范侠为难地低下头。
昨天他回家后和舅舅一同出发,前往黄河路上的大饭店,他老爸已经开好了包间,和新妈妈并肩坐在一起,就等着他们俩光临呢。
新妈妈名叫梁慧慧,崇明本地人,在录像厅隔壁开店卖酱油大馄饨,一来二去就和范建好上了。
上回去北京,梁慧慧刚怀上孩子,身体不舒服,没办法跟着范侠到处跑。
范建这个做爸爸的也实在不负责任,只顾着肚子里的那个小的,对范侠的态度难免恶劣了些。反正他一贯如此,所以当年才会被范侠的妈给甩了。.七
其实范侠刚登上火车的那一刻,范建就后悔了。但是碍于“男人的脸面”和“父亲的尊严”,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火车开走了。
回到酒店,梁慧慧当即就把范建骂的狗血淋头。当天下午,两人就买了火车票回上海了。
“那他们既然都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接你?”
宁小北骑着车,侧着脸问道。
“阿姨她回上海后突然身体就不好了,什么……先兆性流产?听我爸说,后来在医院住了一个多礼拜。出院后也只能卧床静养保胎,一直躺到三天前才刚下床。”
范侠答道。
“那,那你们昨天说什么了?你爸又犯浑惹你生气了?还是你说话惹到他了?”
要说谁惹谁生气还真不一定,这父子的脾气如出一辙,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又跟烧热的暴炭似得一点就炸。
“才没有打架。是阿姨……阿姨她给我打了一件毛衣……”
正巧遇上一个红灯,两人双双停了下来。
“蓝色的底,上面打了一个大熊猫。幼稚是幼稚了点,不过,不过还是挺好看的……”
范侠低着头,声如蚊蚋。
他是被感动的睡不着。半夜里新毛衣穿了又脱,脱了又穿,折腾到半夜。到了后半夜,范侠又想到了自己那个跑到深圳的亲妈。
亲妈知道儿子考上一中,汇了两千多块来,说是学费。但是人却没有回来看一眼,还跟那个香港老板住在一起呢。
“那不是挺好的。你这新妈妈对你不错啊。我都没有穿过妈妈亲手织的毛衣呢。”
宁建国同志虽然烧的一把子好菜,但是对于其他的家务就不怎么精通了。他家所有衣服都是买来的,要是穿坏了,他爸只能拜托门口的阿姨给帮忙补补。
宁小北小时候一到冬天,看到周围同学们穿这妈妈的羊毛衫,围巾和小帽子都会格外羡慕。
“反正,阿姨她说了。我在家里的房间,她是不会去动的,我什么时候想回去住,就什么时候回去。”
说到这里,范侠就有些生气了。
那之前,他爸居然说,反正他现在常住赵景闻家里,十天半个月也不回家一趟。他想把范侠的卧室改成婴儿房,等宝宝出生了就在这里带孩子。
舅舅当时就翻脸了,说孩子姓范不姓赵,你要是这么做,那也可以。先去派出所,把他的姓儿给改了。别说婴儿房了,范侠以后压根就不回来了,彻底遂了你的心意吧。
范建这才把这馊主意给打消了。
红灯转绿,两人再次出发。
“你爸说话不过脑子,你别放在心上。新妈妈看来人不错,以后好好相处就是了。再说了,再过几个月,你就有个新弟弟或者妹妹了吧,多好呀。”
对于有兄弟姐妹这事儿,反正独生子女宁小北挺羡慕的。
要是他也有个兄弟姐妹在身边,老爸说不定也不会那么早就走了……或者至少,就算老爸走了,他也不会那么孤单,感觉全世界只剩自己一个人,形影相吊,茕茕独立。
“是啊,我还跟阿姨说了……”
到了校门口,两人下车,对着值日的老师和高年级的同学行少先队队礼。
“我跟阿姨说,你要多喝牛奶,千万不要吃酱油和巧克力。不然生下的是小弟弟就算了,黑点就黑点,那要是小妹妹可怎么办?小姑娘像我和爸爸那么黑,要嫁不出去了。”
进了车棚,范侠锁好了自行车,一本正经地说道。
“范侠……”
宁小北用非常严肃的表情看着他。
“干嘛?”
范侠往后仰了仰脖颈看向他。
“你真可爱。”
“什么,什么‘可爱’。瞎讲!老大你被庄丽她们那群死丫头影响了。”
一团可疑的粉色红霞飞到了范侠的脸颊上,他头也不回地往教室方向冲了过去。
这么可爱,果然是男孩子呢。
怪蜀黍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所以……就算是后妈,也有好人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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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了教室,发现班级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这个时候人也来的太齐了些,这还不到六点五十分呢。
虽说闫冰如抓迟到已经接近于丧心病狂的程度,但是教室一般都是六点五十五分才会像现在一样满满当当的。
“怎么了?出事了?”
宁小北来到第一排靠窗的位子,把书包放进桌肚里,对着坐在身边的同桌林子颖问道。
林子颖正在练习宁小北前几天传给他的转笔大法,这家伙不愧是年级第二的脑子,学什么都比别人来的快些。
范侠明明比他起步早那么多,现在也只会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转圈,林子颖才练习了几天,已经可以两手开弓了。估计青出于蓝只是时间问题。
“你不知道?今天老师宣布班干部人选啊。大家都紧张的很,所以一早就到了。”
林子颖放下笔说道。
宁小北一脸迷惑,眯着眼睛思考了半天,终于记起上周五的班会课的时候闫冰如貌似提了这么一句。但是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哪个三十多岁的叔叔会跟中学生抢班级委员的职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