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味道果真是香啊。”方才那名赵富商凑近琉璃盘闻了闻，脸上神情十分享受，“自打上一次在娄大人这里吃过一次这炙肉，回去后我便日日夜夜的想，今日真是托了大人的福，终于能再饱饱口福了。”
“谁说不是呢，久闻大人善鉴美食，见识也比小人们广博，也不知这炙肉到底出自什么兽类，竟能美味至此，大人可否替小人们解解惑？”
那娄知县一双眼睛牢牢盯在那盘炙肉上，早就急着动手往嘴里塞食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回答什么问题，方师爷见此忍不住咳嗽一声，笑着替他解释道：
“各位是不知，此炙肉原是深山中一种极为罕见的野兽，只是那野兽鲜少现于人前，世人所知甚少，而这炙肉之所以肉质鲜嫩，则是因为生取自此兽类的幼子，因其未完全断乳，肉质中还带着一股浓郁鲜香的奶香味，我家大人向来好这一口，但因为这兽类习性刁钻，每几个月才能吃上这么一回，着实是珍贵非常，此次也是我家大人想到四位也是同好美食之人，一得到这美食，便请四位过府一同品赏。”
那四人闻言恍悟道：“原来如此，承蒙大人记挂，真乃小人之幸也，可惜方师爷只喜食素，不然真该好好与我们一起尝尝这天下难得的美食。”
“哪里哪里，明日拜佛大会也是多亏了四位鼎力支持才能如愿办妥，待明日还需劳烦四位出面为我家大人站站场呐。”方师爷一脸温和，看上去真如那娄知县得力贴心的左膀右臂一般。
那四人自然连忙笑应：“那是自然，方师爷客气了。”
沈梦鱼闻言却紧捏着拳头，差点忍不住直接动手捏碎了这些畜生的脑袋。
怪不得那云湖山主峰上的山洞中只有二十三个孩子，她还当是被藏在了其他地方，所以一直以来小心翼翼行事，还想着顺藤摸出其余孩子的下落，却不想他们早就成了这魔祟的盘中之餐。
她扫眼看向那琉璃盘中的嫩肉，这是生生从那些稚儿的身上活取下来的，中间甚至还沁着血丝……
“马硕，马硕！”
突然方师爷不悦的喊了一声，她猛然回过神，这才恍惚发现是四人其中一人不知因为何事在向自己敬酒，她忙低头作揖道：“属下在。”
方师爷双目沉沉盯着他，语气虽然仍旧温和，她却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怀疑：“你今日是怎么回事？精神恍惚不知所以，一整日也不见人，你去做什么了？”
沈梦鱼脑子快速转了转，学着那飞毛鼠的声音惶恐道：“回大人，小的……小的下午在死牢里审讯久了，一时未注意时辰……”
方师爷闻言目光微闪，其中疑虑消散了几分，他状似无意般对那人取笑道：“我这下属性子耿直，查案比旁人总是要较真些，可就是瘾上来这手里没轻没重的，总是不小心审死几个囚犯，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他笑着又扭过脸对她道：“这死了几个囚犯倒是小事，可若是惹出什么不该惹的祸事，马硕……你跟了我与娄大人也近一年了，也该知道我们二人的规矩……”
见他眼角闪过一丝狠戾，沈梦鱼立即跪下急道：“属下该死，往后定不再犯。”
这方师爷明面上是在提点她审讯之事，实际上两人心知肚明，他在警告她莫要吸人血吸的过了头，惹出什么不该惹的事情，届时若坏了他和娄知县的大事，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可惜，他真正想提点的人早就死在了她手上。
那人见此一头雾水，虽然不知情况，也赔笑劝道：“马捕头这也是为民办事，方师爷何故如此呢，之前也是多亏了马捕头，将滋扰我那几间小店的刁民押入死牢，不然我那几间小店早就被那些个刁民给砸了，这杯酒当敬一敬马捕头仗义执法。”
“还不快回敬蔡老爷一杯？”方师爷凉凉提醒道。
沈梦鱼立即拿起酒杯，装作高兴道：“蔡老爷过誉了，这都是当差应该做的。”
方师爷见此略点了点头，也未再继续为难她，而是与那四人继续嘘寒问暖商讨起明日的拜佛大会来。
这时候那娄知县却已经旁若无人的解决完了一整盘的炙肉，他抹了抹嘴，张开油光四溢的嘴急吼吼冲着侧门的仆人们道：“继续上，本官的肉呢！等了这么几个月好不容易扣下几个崽子，还不让本官吃尽兴了！方衡，你快些叫他们继续做！”
方师爷略皱了皱眉，扫了那四人一眼，耐着性子解释道：“大人，这炙肉虽好却不可多食，你莫忘了我们明日还有大事……”
“砰！”娄知县却一脚踢翻桌案，双目赤红，已不顾他人。
“老子管你什么大事，我答应你做这个官便是为了吃这些崽子，如今这云湖县都已经是老子的了，想吃个肉还需你这杂碎说三道四！肉呢，给老子上肉！”
沈梦鱼见娄知县这样子似乎有些不太对，那张肥腻的脸上因着这炙肉竞有些情绪失控的势头。
这一句话完全不给方师爷面子，那四人看着娄知县狠戾交加的面孔也忍不住有些发怵，连忙互相看了一眼，不知该如何反应。
到底是方师爷定力过人，即便场面闹得无法收拾，他也仍旧笑容不变，冲着四人作揖道：“我家大人今日喝多了，各位见谅，今日谈事便到这里吧，来人，替我恭送各位老爷离开。”
“哪里哪里，今日也多谢娄大人和方师爷款待，那我等便先告辞了。”
“慢走。”
待那四人离开，厅堂之中只剩下娄知县、方师爷和她三人，方师爷这才散去脸上虚假的笑容，转过身森冷盯着座上衣衫不整盛气凌人的娄知县。
“大人今日实是过了。”即便气氛如此冷凝，他语气仍旧透着股虚伪的温和，“大人唤我杂碎，是不服我？还是不服我身后那位？”
听到前几句时，那娄知县仍旧神色不改，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他忽然神色一冷，浑身魔气爆冲而出，那张肥脸竟鼓胀出一倍，两只灯笼似得眼睛杀气四溢猩红似血，眯眼看向方师爷：“你在威胁我？”
方师爷对此却并无惊慌，仍旧平静道：“大人莫忘了，我身上有那位的同心咒，你若承担得起后果，可尽管杀我。”
此话一出，娄知县的气势竟凭空弱了一半，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眼神恍惚几瞬后跌坐回位置上不再言语。
方师爷见此满意的笑了笑，语气又缓了几分：
“大人想吃炙肉无妨，但大人可别忘了那些婴孩真正的用处是什么，生取活肉会损毁生魂，你若想吃，便只能吃死肉，如何？”
娄知县闻言屁股一沉重新坐了回去，丧气道：“便听你的吧……”
沈梦鱼闻言思绪在脑中快速旋转。
看来这娄知县一直在受制于方师爷，他真正惧怕的当是方师爷身后那人。
可自那此大战后，人魔几乎被毁去了全部修为消失于人界，他是如何躲过仙庭夜以继日的追捕安生活到现在，还在仙庭眼皮子底下布下如此大的一个局？
“马硕。”
沈梦鱼正在思考两人话中的信息，却听方师爷忽而转身冲她唤道：“你去厨房亲自动手，将那两个稚儿处理好送来。”
叫她杀人？
她心中一凛，拳在袖下捏紧，迟迟未动。
方师爷冷冷看来，语气沉了几分：“怎么？连你如今也要我三催四请了？”
沈梦鱼抬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办。”
走出厅堂，出了侧门，外头是一条指向明确的甬道，她一步一步走去，走至唯一的一扇门前，那门上设着结界，似是在故意遮掩其中真实景象，她眸色深了深，正欲伸手推开，然那门内却有人主动打开结界，拉开了门。
她抬头看去，入眼便是诡异至极的景象。
这是一间厨房，准确来说，是一间怪物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