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玫瑰精油仔细地装进二十多个玻璃瓶后，距离木屋很远的地方传来钟声。
前主人的记忆告诉张诺亚，这是早上八点的钟声，制香学院早课开始的时间。
桑切兹先生开始整理教台上的书籍与试剂，张诺亚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作为记名弟子，他必须坐到最后一排。
当然，这一世张诺亚的身高也适合坐在后面。
他面前摆满了试管、烧杯等实验器材以及一排排试剂瓶。他好奇地看了一遍瓶上的标识，发现大部分是汉字——与法语差不多的弗语，经过音译来的汉字。
“勒潘特纳、二cl美迪乐纳、美塔罗那......”
口中默念着。“原来是戊烷......这个是......2个氯原子的甲烷，是二氯甲烷吧。还有甲醇。”
还有一些像烧碱、食盐、明矾之类的，就比较熟悉了。
“前面三种极性由低到高，应该是作为三组实验组的溶剂，对费洛蒙的极性进行探究。”
他试图回忆记忆中有关费洛蒙的性质，但却想不起来。
“系统，帮我调一下相关记忆行不？”
尝试性地问了下，没想到许久没有说话的系统马上往他脑海里调去一张图片，那是一张键线式图。
【有关信息素费洛蒙的记忆，只有其主要成分雄烯二酮的结构式。】
张诺亚微笑，“多谢，足够了。”
他看到了这个对称结构，与连接在环上的两个羰基后，马上确定了这是一种极性较强的物质。
应当用甲醇溶解比较合适。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木屋正门传来敲门声。
桑切兹回应一声请进，来自夏权国檀香院的学徒们有条不紊地进入教室。
看着穿着素净青白色学徒服的同门弟子们，一个一个走进来。
学生们的服装很有东方特色。只有张诺亚穿着黑漆漆脏兮兮的工人服，没来得及换。
此时，昨夜太过忙碌而无暇整理记忆的张诺亚，正在对照前身记忆一一进行辨认。
“这一胖一瘦的......亲兄弟，余文彻和余颖文.....六年前来的，脑子不太好，干活挺麻利，和我关系不错。来我家做过客，帮我的田除过杂草。”
首先进门的瘦子，余颖文，看到张诺亚便朝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这个长发小萝莉...桑水月，两年前来的，才十六岁。不喜欢说话，和我交集基本为零。”
“挺聪明的，也蛮好看的，就是觉得......觉得我是个傻子？！”
张诺亚看着那位在形似前世中华道袍的白衫外，却勒着条状若法式红色束腰的小巧姑娘，慢悠悠地在自己前面坐下，心中哭笑不得。
“这几个不熟，喜欢搞小团体，那傻大个叫张波，平时看都不看我一眼。”
“去年我被降级后，这几个人更加喜欢拿我找乐子？”
“这位是我好兄弟，会武功？”
“也是记名学徒？？！”
他凝视着接下来走进门的那个瘦小男子，见到他之后马上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身边坐下。
“老张，昨晚估计又搞砸了吧？”
小个子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上个月你值班萃取茶树，第二天早上手都快被桑切兹打冒烟了！别怕，我教你一招，挨打的时候绝对不痛，信不信兄弟？”
张诺亚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我的好兄弟，这么损？
记忆显示对方名叫叶疏惠，性格特别活泼，迟他两年来，比他小一岁。
在制香方面和上一个张诺亚差不多愚笨，所以臭味相投的两人，就在戴尔村做了邻居。
“我之前在老家青鸾山拜师的时候，老牛鼻子天天打人。于是我自己悟出了一套铁布衫之术，传给你，让你以后继续混日子，也能免受皮肉之苦。你听好.....”
张诺亚重重地往叶疏惠胳膊肘上顶了一下，疼地他龇牙咧嘴。
张诺亚坏笑着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看来学艺不精嘛。多练练留着给自己用吧。桑切兹打你可不比打我少哦。”
叶疏惠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看上去倒是挺清秀。他调侃道，“手要是给打烂了的话，拉屎可别叫我帮你擦屁股！”
张诺亚呵呵一笑。
这时人都已经差不多到齐入座。最后走进来的，是一位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子。
瓜子脸上的五官乍一看不是很惊艳，但一对大眼睛与高耸的纤细鼻梁十分匀称，纵使此刻没有笑容，但还是露出了一对可爱的酒窝。
薄薄的嘴唇，两颊各自带着一团红晕。
她的皮肤不够白皙，但也绝不黝黑。正因如此，多了数分东方女子的天然美。
高挑的身材，身上白衣白裤，修长的双腿，泛着青春红晕的手掌。
她静静地走进来，像极了古代富户府上单纯的小家碧玉，但她的发型和气质，又多了几分西式随性的风味。
越看越觉得耐看。
“......舒南蕴，和我一起来到格拉斯岛，比我大一岁。现在是...蒙梭香水工厂制器学院助教？这么牛？”
我呢？我是啥...我是记名学徒啊，那没事了。
“三个月前，舒南蕴想要学习制香工艺，所以兼职制香学院学徒。”
张诺亚看着舒南蕴走到自己身边坐下，并微笑着和他们二人打招呼。
他礼貌地回应着，忽然感到一阵古怪。
“其实舒南蕴并不是想要学习制香......她对我有意思很久了！在一起踏上来到西洋的大福船上她就想亲我了！其实是想借此接近我......”
前身的记忆如是说道。
张诺亚看了看青春靓丽，又端庄稳重的女子，再想到自己十年学徒的乐子人生涯。
不得不怀疑这是否只是前主人的幻想。
但也不一定。张诺亚不得不承认，身体的前主人的人生虽然非常摆烂躺平，但这副皮囊确实是不错的。
观察观察先吧。
“bonjour!（早上好！）”
桑切兹先生见人都到齐，招呼一声，开始分发玫瑰精油。
“舒姐，今天用的是啥香水啊？我猜猜——格拉斯货？花香调？有橘子，苔藓......还有麝香！”
叶疏惠凑近二人之间悄悄说道。他拍了拍张诺亚的肩膀，嗔怪道，
“你今天怎么回事？往常不是对舒姐用的香水感兴趣得很吗？怎么话都不讲了今天？”
舒南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古怪的张诺亚——确实有些奇怪。
自从自己来到制香学院后，这位老相识常常对她每日涂抹的香水问个不停，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还经常会和她扯一些自己种田时候的趣事，讲自己在戴尔村多么多么受欢迎。
在国庆节的时候，还邀请过舒南蕴去戴尔村参加篝火晚会。
她明白，他其实是对她很感兴趣。
“是...是不错啊南蕴姐。这味道闻起来像甘苔调，听说是弗国新兴的沙龙风格，都是老爷太太用的，当然配咱南蕴姐。”
张诺亚急中生智，通过叶疏惠的描述，加上自己的知识，扯了个甘苔调——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复古西普调，来应付情况。
没想到给他歪打正着了。舒南蕴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有些激动地开口，声音清脆悦耳。
“诺亚也知道甘苔调的嘛！”
“这是古提城弗拉戈纳尔香水世家的一款甘苔调古龙水，前调淡雅，中调清香，后调辛辣。是制器大师傅埃布尔先生昨天奖励我的呢。”
她朝张诺亚俏皮地眨了眨眼，他连忙继续奉承几句，眼角余光瞥见好兄弟给自己竖起大拇指：成功吸引人家注意了，表现得不错！
————我的好兄弟，不会觉得你给我助攻得很棒吧！
天老爷，你可别帮倒忙给我找机会了......早晚得露馅！
“嘿嘿，南蕴姐喜欢，我下个月就种苔藓。”
与此同时，桑切兹先生也将小瓶装玫瑰精油送到了最后一排的三人手中。
“好的，今天我们开始研究费洛蒙淡香水的调制。原料有：蚊虫费洛蒙提取液、茉莉、依兰依兰花、雄鹿麝香。”
“备用选料有：你们手上的玫瑰精油，紫罗兰花以及你们能想到的一切花香调材料，都可以拿来实验。”
“àpropos（顺带一提），这瓶里的玫瑰精油是张诺亚制作的，他的水平有明显的进步，希望各位向他学习。”
张诺亚微笑着。身边的女孩轻轻打开瓶盖，凑近闻了一下。
偷偷瞥了张诺亚一眼，表情惊喜。她脸颊那对小酒窝更加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