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前夜的雪比苏言想象中要暖些。
大约是高楼建筑遮挡了大半雪风的缘故，车子行驶到闹市区的时候，雪花飘落的速度愈发温和起来，宛如伴着圣诞颂歌跳舞的雪夜精灵。
苏言坐在副驾驶上，脸蛋趴在窗户边，望着雪夜里依旧繁闹的人群。
寒冷似乎并不会阻挡人们的热情。
苏言开始觉得眼皮发困，朦胧间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才感觉到有人在他大腿上轻轻晃了几下。
“呃……恩？”苏言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到了吗？”
“到了。”皇靳夜目光指向街对面的小区大门：“按照定位开到小区门口了，但是具体是哪个单元哪栋楼我不知道，还得你来。”
言外之意，不得已才会摇醒苏言。
苏言恩了声，弄开安全带，下了车。
小区是个老小区，里面大多住着养老的老年人，因此这个点已经很少有人家亮灯。苏言带着皇靳夜，最后进了一栋楼里。
小区看起来陈旧，但好在里面的设施还算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苏先生，小鹿崽之前尿了，几分钟前我才把他哄好，现在睡得可香了，你们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保姆到点下班，临走时，苏言又给她塞了个红包。
送走保姆，苏言换上棉拖，又给皇靳夜也递了一双，然后兀自蹑手蹑脚地进了一个房间。
皇靳夜看着放在自己脚边的大号棉拖，犹豫了一下，换上后才发现尺寸刚刚好。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油然而生，皇靳夜胸口发闷，缓慢的钝疼过后，又是说不出来的愉悦。
这分明是苏言早就准备好的鞋——
给他准备的。
直至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苏言从来就没想过要放弃他。
循着刚刚苏言进去的方向，皇靳夜走进那个房间，轻轻推开房门一隅。
暗黄色的灯光下，少年半蹲在床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幼崽的小手指，而后甜甜地笑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皇靳夜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
……
苏言看完鹿鹿，刚起身转头，便看到某个大家伙蹲在门口偷窥，一脸慈父样。
苏言：“……”
他把皇靳夜推出房间，关上房门后小声说：“今晚外面太冷，就不回去了吧，我们在这里睡一晚。”
说完，苏言兀自去了卫生间。
皇靳夜站在走廊边，狠狠掐了下大腿。
苏言刚刚说的是‘我们’，所以，也包括他，他也可以留在这。
这么一想，男人唇瓣微微勾勒，脚步轻快，转身也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空间狭小，无法泡澡，只能淋浴。
皇靳夜系着浴袍，将温热的水渍一遍遍覆过少年薄削的嫩白色背部。
苏言肩头的两处疤痕很新，隐隐还透着血丝，尽管之前已经看过，但每每多看一次，皇靳夜还是忍不住心脏揪疼。
于是在洗完澡后，苏言穿好衣服回房间时，便发现皇靳夜脸色沉沉，极为不对劲地去了厨房。
厨房的灯啪的一声打开，苏言蹙着眉，刚好看到皇靳夜拿着一把水果刀对准了自己肩部。
“你有病啊你？！”下一秒，少年直接撸起袖子动手去抢。
“宝宝，你别胡来……”因为担心水果刀会不小心伤到苏言，皇靳夜最后只得把刀往地上一扔。
水果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苏言大口喘气，望着地上尖锐的刀器，看着看着，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你怎么总是喜欢做伤害自己的事？本来我已经很疼了，你要是也受伤的话。”
“我会更疼的，你懂不懂啊你？！”
“你这个大傻/缺……”
手背狠狠擦过眼角，苏言气得一脚踢开刀子。
“唔——哇哇！”房间里，倏地传来婴孩啼哭的声音。
苏言吸了吸鼻子，草草抽了几张纸擦干净眼泪，红着眼睛剜了皇靳夜一眼：“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不管你了。”
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
皇靳夜望着角落的水果刀，思虑许久，蹲下身，捡了起来，放回原处。
房间里婴孩的啼哭声似乎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到了将近午夜0点，终于才渐渐归于平静。
他忽然才想起，言言自己还哭着，就去哄小宝宝了，可是他却因为这种事情，就这么放任言言自己一个人去照顾小宝宝……
一股愧疚感再一次袭来，皇靳夜快步走到房间门口，拨开房门缝隙。
房间里的小暗灯还没关，鹿鹿终于睡下了，一只崽躺在小小的一方暖窝里。
然而床上却不见苏言的踪影。
皇靳夜心下一急，激动地推开门，又怕吵着鹿鹿，只得又蹑手蹑脚地关好门，然后在房间里找寻苏言的影子。
房间里就这么大点，一眼找不到人，那就只剩下一个拉上帘子的、凸出去的飘窗建筑了。
皇靳夜走到窗帘前，看到了帘子下面的棉拖。
顿了片刻，男人伸手，轻轻拉开了遮掩的帘子。
果不其然，一只雪白的小小的兔子，蜷缩在飘窗的狭小空间里，抱着软绵绵的抱枕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