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大地一切还未苏醒。
梨香却早早醒了，她轻手轻脚的出了石室，来到万花宫前头的山坡上。
夏日里到处都是绿荫青草的气息，她曲腿坐在草地上，仰头望着天边的日出景象。
明明现在的一切也挺好，但她的心却很空。
随手扯过一片草叶放在唇边吹，只是越吹嘴上和心里都越发涩起来，比青草叶的苦涩还要涩。
曲子已渐渐不成调，梨香手缓缓放下。
正愣神时，还泛着青蓝的天空里突然射出一道旗花，梨香眼眸倏地一缩，随即站起身。
接着，又是一道接一道旗花射向天空，梨香两指放在唇边，吹出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旗花终于不再放，梨香一边不停吹哨子，一边跑出了万花宫的范围。
终于来到一个山头时，她一眼便看到了往她这里疾跑的人。
梨香弯唇笑了，又吹了一个嘹亮的哨子，哨音在山谷里回荡，惊起了沉睡的鸟儿。
“南尘！”她喊道。
向她奔跑的南尘面上也是欣喜的笑意，她已不觉得累。
“主子！”
来到近前，梨香才注意到南尘有些狼狈的模样。
她头发有些乱，衣裳也被露水打湿，眼底也有血丝，估计是她在这山里走了一夜。
梨香心中不忍，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万花宫方向走，“你怎的这般傻，过几日我也会下山，你在崅城里等着便好了，自会找到我。”
南尘浅浅笑了，“我不累。”
走了一会儿，梨香问：“是他叫你来找我的？”
南尘点点头，“公子不放心你一个人在万花宫，便叫我去打听万花宫的位置。等我打听完消息回来时，你与公子都不在酒楼了，我只收到了公子托人给我留的信。”
“公子叫我留在主子你身边，日后若发生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怪不得昨日从浮图寺出来时，却没见到南尘的身影了。
提到赵璲，梨香方才心里那种空落感又升起来。
见梨香无话，南尘以为她不愿提赵璲，便岔开话题道：“主子，我杀了东沁。”
她这话说出来，梨香顿时一怔，听到这事时的反.应比之前赵璲听到时还要诧异。但她知南尘绝不是胡来的人，于是问道：“因为何事？”
南尘便将东沁的事与她说了，梨香听完，许久无言，最后长叹一口气道：“罢了，许是我们缘分还不够。”
...
壅州，聊城。
赵璲带着徐机行五一路向西策马疾驰，连赶了一日一夜的路后，终于在第二日的深夜赶到了聊城。
顾不得休憩片刻，赵璲直奔李恒在聊城驻军的军营处。
刚至瞭望塔下，守卫的士兵已发现他们三人，当即长枪一横将他们拦下。
赵璲面色冷沉，手一抬，徐机便掏出一个令牌递到那士兵眼前，“锦衣卫指挥使赵大人在此，有要事与你们将军相商，还不去通传？”
夜里黑，士兵借着月色凑着脸瞧徐机手上的金制令牌，再一看上面的图腾，心里顿时一惊，狐疑地看了赵璲几眼，但不敢怠慢，之后道：“容我等去通传。”
过了没多久，士兵赶回，拱手道：“赵大人，我们将军有请。”
穿过校场，在一排竹屋前停下，里面还亮着烛火的，便是李恒所住的屋子了。
赵璲让徐机行五两人在门外候着，他一人推门进去。
军营里深夜挑灯，只能是忙于处理公务，但眼前的李恒却是敞着衣衫，胡子拉渣的在饮着酒。
案几上的酒壶已空了一壶，也没个下酒菜，就独自在这儿饮着酒。
见赵璲进来，李恒头也未抬，又替自己倒满了一杯，“你果然没死啊。”
他将酒一饮而尽，这才抬头看向赵璲。
赵璲不请自来坐到他对面的位置，拿起一只空杯盏，自己给自己斟满了酒，抿了一口酒后，他才淡声道：“你没死，我又怎会死？林谡。”
李恒端着酒杯的手一顿，随即“咚”地一声，酒杯已倒扣在案几上。
他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里面更加猩红，面容也有几分狰狞，“你终于不装了？嬴彻。”
赵璲嗤道：“你以为我是你？总要耍一些小伎俩？”
李恒听了却是哈哈大笑一声，“我耍伎俩？谁能比得过你，嬴彻！”
他猛地一拍案几，“若不是你工于心计，阿璃怎会和你在一起？”
赵璲方才还不算冷沉的脸色，此刻听到李恒提她，眼里一下变得阴翳，“阿璃不是你能叫的。”
李恒手越过案几，一下揪住了赵璲的衣襟，他面露狠意，“凭什么！明明我是她表哥，明明我才是她情窦初开喜欢的人！”
不提这个便罢了，李恒一提这个，赵璲更是膈应。什么表哥表妹的，不过只是个亲戚而已，算哪门子的青梅竹马！
“不凭什么，就凭你和母亲的狼子野心，就凭她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
赵璲一跃而起，朝着李恒的脸就是一拳头。李恒虽然避开，但是嘴角还是被他的拳头碰到，顿时乌青一片。
李恒也不示弱，一脚踹向案几，案几便重重砸到赵璲的腿。
就这一瞬间的事，两人已经在这不算宽敞的屋子里打起来，屋里一时乒里乓啷响。
门外的徐机行五皆愣了愣，行五小声嘀咕道：“他俩怎么又打起来了？该不会又是为了小嫂子吧？”
徐机其实也和行五想法差不多，毕竟上回在云松山时，赵璲和李恒也是当着他们几人的面打架，就是为了梨香。
行五摸着下巴，“不是来谈正事的么？啧啧，小嫂子真真红颜祸水啊。”
徐机盯他一眼，“小心被大人听到。”
行五捂嘴嘿嘿笑两声，不再调侃了。
约莫过了一刻，屋里头打架的动静才渐渐平息下来。
两人胸膛都微微起伏着，脸上也都挂了彩，看来互相确实已积怨许久。
两人的眼神皆如一头争夺领地的狼那般凶狠，李恒吐出嘴里的血丝，“阿璃在哪儿？”
赵璲抬起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我今夜来，不是跟你谈阿狸的，你死了这条心。”
赵璲坐回之前的位置上，脚勾起案几将它扶正，最后捡起滚落在一边的酒壶，直接饮了一口。
“我与你，做一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