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飞的衣角染着浓重的血腥味，陵夜辰看了眼怀中昏迷过去的小脸，看似无情的眼底藏着深沉的关怀。
今晚这种如冷血杀神一般的形象，不适合再让小落看到。
九年相伴，他一直在尝试着当好一个哥哥。
然而这几年随着事务缠身，经常外出不回家，让他在单纯如白纸一张的小落心中，形象变得越发单薄而苍白。
但那至少是美好的。
至少是个温柔谦润，关爱着爷爷，关爱着她的大哥哥。
不是今晚这样，染着一身的血腥气，看到她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还能冷漠无情地将她当个路人的冷血魔头。
将陵碧落抱回酒店的床上，陵夜辰将沾了血腥味的外套脱下，首先就拿起了电话。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学生都睡得早，程峰接到电话时，都已经睡下好几个小时了。
“夜辰哥？”
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程峰一个机灵坐起来，睡意顿时跑了个精光。
“程峰，小落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出现在明珠市？”寒气冻人的冷冽声音，彰示着陵夜辰动怒的内心。
“啊？小落没出事呀？”
程峰吓了一跳，可又有些不着头脑，刚要习惯性挠头，这才反应过来，“夜辰哥，你不会也在明珠市吧？”
陵夜辰听不出语气地道，“刚小落在远清花木林被人挟持，现在在我这。”
啊？！
程峰心瞬间一提，听到后半句又马上松下口气。
自觉失职，他举着电话垂下头认错，“对不起，夜辰哥，是我没有保护好小落，我没想到……”
陵夜辰沉默了十秒，才掀了掀唇：“说说她最近的情况。”
此刻的他本应该在香港，三天前秘密来明珠市办事，却没想到被人听到了风声，派人来刺杀，也更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撞见陵碧落。
但愿不是她与他的关系泄露了。
“小落中考考上了市榜第三，我和杨芋和小落一起，进了安市一中，现在正和同学们一起在参加学校的优等生开学旅游，这几天我们住在锦世纪酒店的，离远清花木林有三里多的距离，我完全没想到她会晚上走出去那么远，芋子没有来，我不方便一直看着她。”
“小落考了市榜第三？”
上翘的尾音，诠释了陵夜辰略微的惊讶。
“嗯！这半年多她可用功了，寒假时都没过一天，听陵爷爷说，家教老师都夸她学得快，要不是英语差一点，小落都能抢省状元了！”程峰道。
陵夜辰转过头来，盯着床上昏迷的少女半响，薄唇才极缓地扬出一道骄傲的弧度。
“老师那边你安排好，明天过来世纪花园酒店接她。”
挂了电话，陵夜辰在窗前立了半响。
再看了一眼依然紧闭着眼的陵碧落，他将外套拿进浴室，打开花洒。
得在小落醒之前，把这一身的血腥味冲洗干净。
床上，陵碧落手指弹动，不一会，她睁开了双眼。
“嘶！”
摸摸后颈，她秀眉皱起。
懊恼自己的失手。
重生回来，这还是第一次在算计别人时反被人算计。
劈昏她的不会是她那个哥哥陵夜辰吧？
想到这个名字，脑中一瞬涌出来昨晚见到的那张让她震惊了许久的脸孔，昨晚的记忆清晰回笼。
当时震惊的情绪，又重新以百倍的强度冲击着她的神经！
一浮现那张脸，一想到那个人，就似乎被扼住了呼吸。
名为仇恨的执念从每一个细胞中扩散而出，弥漫到四肢百骸，浑身都在叫嚣着什么，想要喷涌而出。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陵碧落猛地侧头。
这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哪儿。
她瞪大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住那透出朦胧光线的浴室门，似乎不敢想像，那个千年前将她伤得遍体鳞伤，却又没来得及死在她手里的男人，一千年过去，就这样突兀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而现在，居然还隔她只有几步之遥。
流水声停了，关掉花洒，陵夜辰皱了皱眉，快速将衣服穿上。
即使有水声，他也能听到房间里的响动，小落怎么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下一秒，浴室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印象中他那个乖巧听话的妹妹，以奇异的速度突然窜进了浴室，一把扯开他刚刚穿上的上衣。
衬衫扣子散落一地，陵夜辰冷峻的面孔头一次这样瞠目结舌。
“……小落？”
陵碧落双手还扯着陵夜辰的衬衫，双眼呆滞地盯着他腰侧的一处胎记。
那是一道十字剑形的淡红胎记，天底下有胎记的人多的是，却没有这么容易巧合地生成这个形状，长在这个地方。
可偏偏，千年前的楚剑寒就是。
居然真的是他！
“小落？你怎么了？”
陵夜辰摇晃她两下，陵碧落才恍然回神地抬起头，可那读不懂的眼神，叫陵夜辰看得心惊。
看着陵碧落拖着僵硬的步子走出浴室，陵夜辰心中升起一丝无奈的愁绪。
小落是很不愿意昨晚见到的人是他，所以才要看到这处胎记，以确认是不是他的哥哥吗？
这样的反应，有些出乎陵夜辰的预料。
很早前，他就从杨万舟那儿知道了陵碧落恢复神智的消息，本期待着以新的面貌再见他时，小落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却是完全没想到，会这么误打误撞，如此突兀地让她直面他的真面目。
“小落……别怕，我是哥哥，哥哥不会伤害你的，昨晚只是个意外……”
他坐到床边，想安抚下她受惊后的脆弱心灵。
可陵碧落抱着膝盖一动不动，不应他，也不看他。
气氛变得尴尬而凝重。
陵夜辰向来不擅长做这些哄女生的事。
以前小落很听话，不怎么哭闹，偶尔的兄妹互动，无非是他像逗小孩一样跟她玩会，而陵碧落那些来自她个人世界奇言妙语，他一句也听不懂。
除了他单方面出息愧疚与责任衍生的关爱，他们的兄妹感情，美好得过于单调。
更别说，现在在他面前的妹妹，是一副新的面孔。
往前近十年的兄妹感情，随着她神智恢复的那一刻，也都全部刷新了。
“抬起头来，小落。”
习惯了对下属施放命令，即使是安抚，出口的话也显得有些生硬。
陵碧落这下却真抬起了头，直接看向他深邃的双眼深处。
小落？
为何只叫她小落？
难道他不是千年前并没有死，跟她一样活到了现在？
也不是如同千年前她那神奇的遭遇，直接穿越到了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