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慢速地向前行驶，陵碧落闭着眼睛在后座小睡，副驾驶位置，井歆从滑下的车窗口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突然，她眸光一凝，迅速伸出手指按下车窗总开关。
“前面不要停，围着这条路再转个圈。”
前面不远就是黑天使了，井歆迅速吩咐起开车的于天继续往前。
但车窗慢慢滑上的速度，仍然还是让路过的古雪柔，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后座的陵碧落，井歆可以看到她双眼刹时聚起了焦点，按以往的经验，让古雪柔碰到主子，准没什么好事。
尤其他们这会是要去黑天使，若是那个女人多事，又是一桩麻烦。
“没必要，我们到拍卖行前面的地下停车场过去。”
陵碧落没太当回事，黑天使和拍卖行，就隔着几栋楼的距离，她们来拍卖行完全没有值得起疑的地方，下到地下停车场，再通过电梯上黑天使，至少能掩盖掉一部分人的耳目。
比如知道了她惊月集团董事长这层身份的古雪柔。
于天没有问到底应该怎么做，平时井歆这位大总管的话，就相当于大小姐的话，但是大小姐在的情况下，自然是所有人以她为尊。
放慢了车速，车子驶进了地下停车场。
古雪柔当然没有什么好起疑的，只不过看着陵碧落坐在豪车里神气的样子，心里有些波澜罢了。
以她这一年多对这个新时代的了解，她自是知道，要在一年内创建出一个惊月集团，需要多少的努力，多厚的资本，与多好的本事，也更加明白，此举成就了陵碧落怎样的社会地位。
她还真的，没有那个资格跟她斗什么。
收回目光，她继续往前走，走到街角，推开一家高档餐厅的玻璃门，她放眼搜寻了一下希拉坐着几桌客人的大厅，目光渐渐凝到靠窗边一个座位上。
那里坐着一个穿西装的女人。
古雪柔移步朝她走了过去。
李黛丽抬手看了下手表，正想拿出电话，眼前就罩下一片阴影。
她抬头，就听到一道徐徐温婉的声音。
“请问，是李小姐吗？”
李黛丽微微的愕然后，便伸出右手来，“想必是古小姐了，请坐吧。”
古雪柔始终都不太习惯这个时代寒暄的方式，但这些小情绪被很好的压了下去，从容伸出手，微微一笑与对方轻握一下后收回，抚了抚耳边的青丝，她缓缓坐下。
唇角勾着浅笑，但却并不说话。
这一连带的细节全被收入李黛丽的眼中，每一个动作与神情都被转化成信息分析出来，化成一条条的标签。
电话里她只透露出了地点，并没有说自己穿什么衣坐在哪个位置，她却一眼认出了自己，有眼力劲；
从询问到握手到坐下，她的行为举止幅度很小，淡声细语，有着大家千金的行为修养；
对她的来意与邀约毫无所知，可坐下后，她眼睛盯着自己，却并不开口询问，这说明她有一定的养气功夫，且可能精通交际谈判之道。
但毕竟只是一个照面的印象，并不能拿来当多重要的参考。
李黛丽微笑了下，招来服务生。
“帮我来杯咖啡，古小姐需要点什么？”
“开水就好。”
古雪柔并不喜欢吃西餐，也不喜欢喝那上结古怪的饮料，但她清楚这种店里是不会有绿茶的。
见古雪柔仍然不显半丝疑惑，黛丽笑道。
“古小姐，难道不好奇我约你出来的用意吗？我想，我于你应该是张生面孔吧。”
不怪李黛丽需要这样试探，安蜜儿让她来找的这个人，除了一个名字，和她在天域传媒担任鎏伊生活助理这个工作职位以外，其余的信息黛丽一概不知。
家世背景，地位阶层，本事能力，喜好忌讳等等都一无所知。
可今天的见面，等同于一个小谈判。
在对对方情况不甚了解的情况下，她只有通过更多的交谈，来观察获取出对方的各方面信息，以便接下来的谈话中，她能掌握到足够多的主权。
古雪柔听她这么说，只是微敛了敛眉眼，娇媚一笑。
“对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没必要浪费好奇心，李小姐有何用意，我只须听着便是了。”
比起李黛丽，古雪柔对面前这个陌生的女人了解的信息更加的少，准确的说，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陌生的电话，一个陌生的人，说慕名而来想要和她见一面。
说不好奇是假的，原本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李黛丽这一翻试探下来，敏感地让她觉得，接下来的谈话，并不只是简单的聊个天而已。
李黛丽笑道，“古小姐这番养气功夫真是了得，说实在的，你给我的感觉，可真不像是一个艺人助理，古小姐难得不觉得有些屈才吗？”
这话并不是恭维，虽然还只是短短一个照面，但古雪柔这一身大家千金的气质及她淡泊的举止做派，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韵，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不是个普通人，至少，怎么也不像是个看人眼色做事的低层工薪阶层的。
她大概可以猜到，为什么安蜜儿会想要挖这个人的墙角了，
古雪柔抬眼看了看黛丽，并没有因为这一句恭维而有所动容。
“若是真才，总会有被伯乐发现的一天，前面的苦难，不都是历练么。若无才，又谈何屈才。”
向来，用这种话打开话题的，一般都是存着拉拢或招揽之心，难道是她平时的某些表现，入了面前这位人物的眼？
见她如此滴水不漏，李黛丽只好放弃无谓的试探，开门见山道。
“实不相瞒，我能找到古小姐，是一位朋友的推荐，但实际，她并没有过多的说明古小姐的具体情况，只提到你在天域传媒给艺人鎏伊当生活助理，我想，仅仅只是这个职位，肯定不是那位朋友推荐给我的理由，而一见面，我就觉得古小姐气质斐然，所以我很好奇，古小姐肯定有些过人的本事才对。”
至少，在她看来，商场谈判这一本事就挺过人的。
说实在的，要不是古雪柔不疑惑不好奇的这份淡然，黛丽原先准备好的台词不是这样的。
原本，她是打算先从“屈才”开始切入主题，引出古雪柔对现有工作的不满后，再用“有一个更好的机会给你”抛出橄榄枝的。
这样一来，主动权就掌握到了她手里。
这次的谈话，就会看起来是她们惜才而起的招揽之心，她们也就自动是高姿态的一方。
然而古雪柔没按她设想的剧情走，别说她其实根本不了解古雪柔的现状怎么样，就算清楚，但古雪柔一句“谈何屈才”也让她无从找起这个筹码。
这样发展下去，事情就很明显的偏向于她们发现了她的才能，所以想要不计代价地把她挖走的方向。
而相应的，她们也就变成了低姿态的拉拢。
那样的话，届时若她向公司漫天要价，她们都拿不出压价的筹码与底气来。
在完全不清楚她来意的情况下，都能化被动为主动，谈话还没有开始，就让她们宾主关系颠倒，这种境界的谈判技巧，如果不是常年与擅于人际的老手们周旋，是修炼不出来的。
区区一个艺人的生活助理，可没有修炼这种技巧的机会，她还真是越加好奇了，这人，到底有着什么让她们老总青睐的本事？
李黛丽是不知道，古雪柔早在千年前，就将她那手交际之道在大承后宫里用得炉火纯青，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常伴君主左右，察言观色的能力楞谓是登峰造极。
这世上，除了陵惊月，就没有一个能让她看得起的对手。
哪怕她现在屈居人下，心里的那份清高也不减半分。
古雪柔心中升起果然如此的笑意，但千年的面具不是白戴的，面上，她仍然敛着眉眼，无波无澜地噙着浅笑，又抚了抚耳边落下的发丝，她缓缓启唇。
“本事这东西，是相对应的，总结来说，其实都是一个人的特点，倘若有人受用，那便是本事，倘若无人需要，那便也算不上什么本事，李小姐这么一说也让我好奇起来，向你推荐我的那个人，到底是觉得我哪些本事能为你们所需呢？”
古雪柔对自己的本事当然了解，但是，在不清楚对方情况之前，她如果王婆卖瓜把她的所有才艺能力通通说一遍。
那无疑会很掉价。
活像她求着人家给一个展现的机会似的。
虽然，她目前的确在找一个新的机会，但是，不是所有池子想接，她就得跳的。
李黛丽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越谈，她越是领教到了古雪柔这嘴上功夫。
似乎她每一句话背后的意图，都能被她察觉得清清楚楚，而那张漂亮的嘴唇一张，就能轻易把她设的套给化解得无影无踪。
本应该是需要回答的问题，炒了一番就被她抛了回来，变成让她来回答了。
有人需要的本事才叫本事，那意思就是很明显了，她本事不少，但是，想知道她本事到底如何，那得先告诉她，她们需要什么样本事的人。
换成一句话，其实就是：我得先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