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的夜晚》一确定首演在江城大剧院,杜小姐便找了家广告公司做宣发。
按照她的意思,这么好的配置和条件,不能浪费。
在征求了明理的意见后,广告公司提前在网上放出了《野孩子与狗》的物料,同时科普了一下这出红遍全国的戏是当时刚毕业的几个年轻人排的。他们沉寂了两年多,带来一出全新的剧目,非常值得大家来陶冶情操。
广告公司对戏剧了解不甚多,宣传套路走的是半艺人的路子,主要是引流和吹彩虹屁。
杜小姐不太满意,觉得他们这样搞容易把观众引导成饭圈模式。
明理觉得既然这是第一出戏,多吸引一点关注也是可以的。后面的戏再上的时候,再注意把握一下宣传的方向。
杜小姐便没有异议了。
随着时间的推进,首演的压力像一座无形的山,重重地压在大家的肩上。
其实明理还好,主要是孙昕和小乐。孙昕在家里杀了两年鱼,对待生死倒是看淡了,但是站在那么大的舞台上,还是担心自己露怯。
小乐年纪小,刚从表演系毕业没多久,上一份工作是在一家酱香型企业做网络主播,几乎没有正经上过台。
虽然前段时间孙昕一直在给小乐突击补课,但仍旧缺乏实战经验。
明理倒觉得不用担,主要抓一下两人在表演时的松弛度。状态没问题的话,演出来的东西不会差到哪里去。
表演虽然有技巧,但是人的状态不能紧着,底子得是放松的,才能把角色演活,甚至能够应对舞台上任何的突发事件。
小乐演那根正在融化的棒棒糖,说台词时一不注意就紧张。一紧张,整个人就绷着。倒不像是快要融化的样子,反而流露出了棒棒糖钢铁般的意志。
明理对小乐说:“你再看看词,怎么顺口怎么说,意思表达对就行。”
小乐忙点头,捋了一遍词,再开口时顺畅不少。
明理又说:“你别挽严老师的胳膊了,你就自己抱住自己。你是一颗正在融化的棒棒糖,随时会消失,他们追求的自由你不一定还有机会得到。你比他们都更加凄凉,你的希望被两层枷锁捆绑着。”
小乐又低头想了想,然后把这段又走了一遍。
明理说:“非常好。别停,继续。”
众人正在专心排练,没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
一旁的杜小姐眼尖,忙过去打招呼:“傅先生来了。”
傅从周还穿着板正的西服,仿佛刚从一个会议上下来。他冲杜娟点点头,并示意不要打扰他们。
傅从周站得远,看着明理手里拿着卷起来的剧本,另一只手指着舞台上的一个道具,说:“孙昕,你试试拿着这把扫帚,和它跳华尔兹。”
“对,像搂着你的女朋友。”
“步子可以再大点。走到他们前面也可以。”
“对,就是这样。但你的表情可以试试再沉醉一点。”
看完孙昕的发挥,明理叫着杜小姐:“我需要一把凤尾草扫帚那种,下面要做得很大,像裙摆。不能是新的,也不能太旧。”
她一边说着,一边找杜小姐。
杜小姐上前两步:“好的。”
明理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余光瞥见有人站在角落。
她看出来那是傅从周,远远打过招呼,很快又投身入排练中。
傅从周没看太久,明理发现他之后,他又站了几分钟,便出去了。
明理在排练的间隙,瞥到他离开的身影。
有一瞬间的失神。
仿佛他千里迢迢来这一趟,就为那一眼。
晚上的时候,明理去了趟江城大剧院。
仍是上次的剧场经理,明理列了一份清单,把需要的人员和剧场方面提供的道具都详细列出来。
经理大概扫了一眼,问:“舞台监督是谁呢?”
明理说:“杜娟。”
对方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道:“好的。”
办完这边的事情,明理在剧场门口看到了傅从周的车。单凭车牌就能认出,很招眼。
驾驶位上的汪畅看见明理,立刻从车上下来,好像一直在等她:“明小姐。”
明理走过来,看了眼后排,车里没有别人。但是汪畅找她,就等于傅从周找她:“傅先生找我?”
汪畅笑了下,不作声,只是将车门拉开。
明理在心底发笑,傅从周身边的人都跟他一样,教人看不穿。
汪畅将车开到了城南锦山,沿着山路又走了几分钟,绕过茂密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早几年明理坐缆车的时候从高处望见过这一处,大片草地上用鲜花堆出来的江安建设的logo,前方平坦处伫立着十来栋别墅,站在天台就能看见整个江城的景色。
这一带早已是知名富人区,江安开发的别墅区,数量本就不多,只有零星几套对外出售。锦山山脚还有两处别墅区,也是江安的产业。
所以江城有人戏言,锦山是江安的锦山,不是我们江城人去度假的锦山。
傅从周的车直接开过保安亭,站岗的保安目不斜视。
明理问:“傅先生在这里?”
汪畅回答:“傅总大多数时候都住在这边。”
说着,车子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前院不大,整齐的草坪墙角有一簇白色的山茶。
汪畅说:“明小姐,傅先生不喜欢别人在他的家里。我就不进去了。密码是190223。”
明理没多问,下了车直接去门口输密码。
进了院子,到了入户门前,才注意到门没关,敞着一条小缝。明理屈指扣了两声,便直接推门进去。
屋内的装修倒与明理想象中有所差距,并不是摩登现代的风格,而是近两年流行的新中式。大片的白色和原木色的家具搭配,使整个客厅看起来宽敞明亮。大扇的落地窗能够看到窗外的草地和一汪湖泊,夕阳洒下来,柔和地铺在地板上。
这房子倒和它的主人气质类似,像一个旧时代的新学生,满怀着新千年的期冀,骨子里又沉着一股寻常人少有的底蕴。
这时,傅从周终于从楼上下来。他的脸色比平时还要白一点,只是唇色殷红。
“明小姐。”他步子比平时缓慢一些,仍旧维持着像是精心计算过的那般。
傅从周掩唇轻咳一声,解释道:“不好意思,略感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