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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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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警方,我是一个顾问。”玊尔初胸闷地说,“如果你不这么理性,是不是能活得轻松一点?”

    “抱歉。我习的本身就是爱智之学。”凤起走到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罐可乐,回来给玊尔初一罐,一手握着罐身,一手食指拉住拉环,“快,同步。”

    玊尔初照着她说的做,“准备好了。”

    两声同步的可乐开罐声,冒出的二氧化碳聚在罐口,罐内气泡破裂细微声音清晰可闻,凤起笑着问,“是不是很好听?”

    玊尔初喝一口可乐,没说话。

    凤起喝着可乐坐在贩卖机旁边的长椅上,伸着腿姿态舒展,悠闲自在,“要是觉得生存在某一时刻变得艰难,让人觉得窒息,就去看维度更高更绵长广阔的东西。

    比如银河、宇宙、星球,会发现自己其实很渺小,置身期间显得微不足道,再回头看那点生存的艰难似乎也不足为惧。

    或者像现在这样,我们一起开两罐可乐,感受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比如气体、气泡、细微的声音,感受一些此间此地此时,掌控感就会慢慢回归。

    我还是我,我还能感受一切,还会觉得平静和幸福,那么也就不算艰难了。”

    玊尔初心脏闷闷地难受,微垂着头在她身边坐下,“就一直这么自我和解?”

    “不然呢?你在担心我吗?”凤起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类似低落的情绪,“别担心。”

    玊尔初挑眉,还知道安慰人?笑问,“你在安慰我吗?能不能走点心?”

    “你需要很夸张复杂的安慰吗?也不见得。”凤起懒散地摊开手往后靠,后脑抵着长椅背仰头望天,试图让自己正面最大程度晒到太阳。

    “你身边人都是这么安慰你的?”玊尔初没看懂她这是练什么功呢,瞧着挺有意思,索性依样摊开,眼前蓝天白云果然清爽,都是自由的味道。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凤起微眯着眼,慢条斯理地答话,“只是难过的时候身边有个人说别难过,你可能就不难过了,理解与否倒是其次。

    担心的时候有个人说别担心,负担或许就会卸下一点,贷款焦虑未知的事和纠结过去改变不了的事,都不明智,其他同理。”

    “巧思,清新脱俗的说法。”玊尔初从没时间也不在意这些过于细腻敏感的情绪,像雪轻飘飘地落在脸颊上,融化掉,浸于血脉,带来一丝清凉舒缓的感觉。

    凤起眼神渐渐变得温柔宁和,面上一丝笑意,“我哥教过我,有些事,想不明白为什么而做的时候,可以不做。唯有活着,想不明白为什活着的时候,也不可以轻易去死。”

    “那你学会了吗?”玊尔初侧头问。

    “我执行的挺好。”凤起侧头答,目光相接那一刻她又转回去了。

    “只要不死,都是小事。”玊尔初也继续望天,虽未曾见过她从前风华,倒也十分欣赏她如今淡然自洽,人是一个可变的形状,就看造型师的手艺如何了。

    “说的也是。”

    他轻叹一声,把话题拽回去,“你叫了江岭将近四年的老爷子,又是学习又是工作,没有去过他家做客或者见过他妻子吗?”

    “嗯?”凤起逐渐茫然,坐起来,“为什么要去?我又不认识他妻子。”

    玊尔初被问住,琢磨着好像也有点道理,突然反应过来一不留神又被她带跑偏了,“江岭的妻子,才是真名门闺秀。我们看到的那些衣服,其实是阿靓靠想象模仿出来的名门闺秀该有的样子,她以为江岭喜欢的样子。”

    凤起几乎瞬间抓住重点,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一下笑出声,越笑越起劲,小脸浮上一丝绯红,梨白桃粉艳色初现,异常生动,“这桥段也太俗套了,青梅苦盼竹马归,结果竹马呢?状元及第娶公主?江岭说给你听的啊?”

    玊尔初发呆。

    凤起眼里的笑意还没散去,等不及催促,“说啊。”

    他回神,抬手揉揉眼睛,“是。江岭去警局自首之后,要见我,我就去了。这件事在他心里藏太久生成了刺,所有亏心事都说了也不差这一件。”

    凤起安静地听着,江岭真复杂啊,可真能吐丝具象演绎什么叫作茧自缚,他现在其实更像一只掉落荆棘地的八爪鱼,张牙舞爪毫无章法什么都想抓住,可惜了哪里都是刺头。

    “阿靓和江岭的确是青梅竹马,他们出生在一个异常偏僻、资源匮乏的小村庄,两家是邻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那地方偏僻匮乏到什么程度呢?江岭说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第二个还是十年后的事,三年前才脱贫,就是这种程度。

    阿靓天真烂漫,人也单纯,江岭擅长读书,发誓要带她考去大城市,她就死心塌地相信、一心一意陪他读书。

    江岭考上大学,阿靓跟他到大学城打工,她打过无数种零工,睡过桥洞,也吃过别人剩下的饭菜,被人骚扰、欺负、嘲笑、看不起,吃过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曾吃过的苦,然而这些都是为了另一个人的相对体面。

    吃苦这段,江岭说是阿靓决定离开他的时候亲口告诉他的,还说她是他见过最能吃苦最勤奋的好女孩。”

    玊尔初笑一声,凤起被这声短促但讽刺意味十足的哼笑逗乐,“继续。”

    “上大学之后,江岭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对成功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强烈,那个时候他依然爱阿靓,温和质朴、勤恳刻苦,他们憧憬期待的就是在那个城市里有一个小房子,两个人在一块过好日子。

    转折是江岭考研上岸那年,他本科参加辩论比赛认识的一个女孩考到了他们学校,出身名门,父辈往上数从文从商都出色,端庄典雅、漂亮自信,涵养家境实在无可挑剔。

    如果阶级跃升只靠一个人就可以完成,再奋斗二十年还不一定能成的事儿就显得毫无性价比可言,何况女神就是女神,江岭并非图利,完全不爱她。

    后来么,无数人的白月光变成了江岭的红玫瑰,江岭的白月光就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他走了一条风光无限的捷径,实现了梦想,夫妻和美家庭和睦,平步青云功成名就。”

    凤起想到一种可能,有些不屑地开口,“但是,他结婚之后并没有跟阿靓断了联系,因为阿靓独立生活就要继续吃苦,他于心不忍。”

    玊尔初点头,“没错。孩子是阿靓离开消失在他眼前的原因,她怕江岭无法接受这个孩子,可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她就一病不起,大概是年轻时积劳反噬。”

    凤起自然而然接下去,“她以为自己会死,这样一来孩子就成了烫手山芋,为了江岭的美好生活,孩子最好的归宿只能是孤儿院,放在门口一走了之干净利落,可真厉害啊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玊尔初猝不及防解锁了小阿起刻薄毒舌的一面,更有趣了,“四年前江岭才找到阿靓,知道她又受了多少苦以及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半年前找到了女儿,尽心尽力地弥补,直到阿靓从「纳锦园」的楼上跳下去。”

    “他弥补的是阿靓和女儿吗?不一定。”凤起说完抿紧嘴唇沉默,用眼睛瞄玊尔初。

    玊尔初被她眼神扫射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这绝对憋着坏呢,“有什么话就说。”

    “关于这道题,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问。”

    “一个男人,不完全野心家,如果优柔寡断技能拉满,蓄力几十年,可以摧毁几个人?”

    “……”

    “一个可怜女人的爱如果毫无底线,来回折腾几轮,除了把自己折腾死还有别的路吗?”

    “…………”

    “另一个温室中的不幸女人,活了半辈子发现自己牢靠的幸福生活只是一场幻觉,信仰崩塌的瞬间是爆发还是灭亡?”

    “………………”

    “答不上来也正常。”凤起嘴角向下,“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可能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模式相对固定的悲剧?”

    “可能一代人有一代人变化莫测花样繁多的噩梦。”凤起往玊尔初身边凑凑,手肘戳他一下,“江岭为什么要见你?”

    玊尔初轻咳一声,看她一眼立刻收回目光,“……向我道歉。”

    “等下!”凤起赶紧叫停,“我猜猜我猜猜。”

    她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学术不端,原来是端走了你的成果,玊教授?”

    “嗯。”玊尔初都觉得丢脸。

    “你可真倒霉,怪不得你不乐意提他。”

    玊尔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笑不出来。

    凤起啧啧,“那你还承认他是你教授?我师兄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吧?”

    玊尔初只回答了后一句,“以前不知道,现在应该知道了。”

    凤起坐下没动静了,双手拄在椅子上低头盯着鞋尖,沉默半晌问,“我师兄……还好吗?”

    玊尔初又轻声叹口气,“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不要叹气。”凤起喝一口可乐,迎上玊尔初询问的目光,捏扁可乐罐,“叹气会带走好运气。”

    玊尔初眉眼微弯,两人排排坐,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草,一会儿盯着路边的小石子,阳光舒适温柔,风也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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