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再施恩（下）
思及此，小姑娘鼓足勇气。
她紧紧地盯着那坐上的男人，亦是紧紧的盯着其身前的大臣。
待那三人躬身齐齐跪退，前脚刚一出门，宋依依便缓缓地跪了下去
傅湛端樽，节骨分明的手指刚触碰到酒樽便见屋中远处那小姑娘跪了下去。
她战战的小眼神儿朝他这边望着，不难看出在控制，但没大控制住，双肩轻颤，人显然是慌张害怕的，也很分明是要说话，然唇瓣嗫喏，并未立时说出来。
男人的手滞了下，目光幽深，长睫微动，旋即未再接着触樽，手缓缓落下，淡声开了口，“何事？”
这般直接下跪，任谁都能看出是有事相求。
没待宋依依张嘴，他后边还有一句。
“起来说话。”
宋依依没起，一面腿有些发软，怕极了失态，另一面更急着说事。
天知道他会不会说走就走。
宋依依想了一上午了，适才等待的过程中亦是没少在心中思忖此番相求的话语要如何开口。
但便是想了千遍万遍，真正之时，就她这小胆子也是不成的，需要稳一稳，可又深知时间紧迫，最后也便硬着头皮，慢慢地说了去。
她开门见山，并不打算耍花招。
这男人怕是快大上她十岁了，久居上位，天下都在他的手心儿之中，她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又是有求于人，巴结奉承还来不及，和他耍什么花招？
显然，坦诚是最为简单直接的。
是以，宋依依没半分迂回，直接便是糯声求道：“大人能为蝶儿赎身么？”
话音明显是有些颤的，但她的声音特别嗲气，软绵绵的酥人筋骨，不是一般的娇。
倒也无心，声线使然，只是配上她那张略带稚气，却又娇艳妩媚的脸，及着一双清纯中透着明晃晃的不安分，看起来勾勾搭搭，不甚正经的小眼神儿，明明是有些紧迫的气氛，却是硬生生被她弄得变了那么几分味道
傅湛好似是料到了她之言，又好似是未曾料到。
小姑娘语毕，他一言没发，但慢慢靠到了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摸了摸扳指。
宋依依心中忐忑，抬着眸子，眼巴巴地望着他。
短短须臾，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瞧着是要听下去的意思；坏消息显而易见，他本来确实是根本没想要她，没想带她离开，那看她的眼神陌生又疏离，遥远的很，也确实是没有喜欢她。
宋依依绯红着脸，更担忧了几分。
但既是开了口，她自然铁了心，今日无论如何都会把话说完，至于结果，便听天由命了。
是以接着，她再度张口说了下去。
“大人”
“蝶儿本是良家姑娘，数月前阴差阳错，中人圈套，被买了身，到了此处。”
“出阁那日，若非大人到来，蝶儿就真的”
“大人可否再帮帮蝶儿？”
“蝶儿日日心惊胆战，吃不好，睡不好，怕的很，不，不想真的就做了妓-子。”
“大人就要了蝶儿，带蝶儿走成么？”
“蝶儿一辈子弹曲给大人听。”
“一辈子侍奉大人”
那前边儿的话说的还好，但到了后边儿几句，她说的很轻很慢，眸光更为虔诚，乞求之意也更为明显。不怪那男人有旁的感觉，宋依依自己也感到了。她明明很害怕，很拘谨，但屋中的气氛确是时而便会被她引动的黏-腻又暧-昧
扪心自问，宋依依心中隐隐的也并非一无所知，完全无知无觉，又或者再说的直白点，她是有着几分的特意。
此番一面哀求，一面哭诉，一面也是壮着小胆子，试探着勾他
宋依依倒不想以色侍人，但她没法子了，想着总归好过等死。
但他似乎对她的美色完全无动于衷。
倒也是，这男人如若真是看上了她的皮囊，第一次就带她走了，她也不会这般难了。
眼下她此番言语无异于在对他表心意，但他当真是纹丝不动。
屋中气氛一片冷凝，甚至尴尬。
那男人便就倚坐在那瞧着她。
别说是初出茅庐的宋依依紧张害怕，心中发蒙，便就算是换做像杜妈妈那种圆滑世故，身经百战的女人也很难不怯。
宋依依起先还抱着不小的希望，但此时短短须臾之间，心不断下沉，没边际了，无底洞一般的掉落，眼中慢慢涌起一汪水儿，吓得要哭，眼神更真挚，人也更胆怯了。
哭了，求了，也勾了。
但他还是不要她
宋依依委屈也绝望，眼见为实，这下怕是彻底没戏了。
但就在这时，但听那男人沉笑了一声，淡淡开口。
“你能拿什么还？”
他听着是在笑，但实则脸上根本毫无笑意。
得了回音，宋依依像是落水之人眼看着就要被淹死之际，被人提了上来一般，重燃生的希望，泪汪汪的唇瓣颤了两下，身子略动，便要急着回答，但反应了一番，好似恍然，又觉得他并非是真问，似是在出难题。
她唯只有美色。
但她的美色吸引不了他。
她能用什么还？
宋依依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傻了，微微哽咽着，小嗓子出了音，答着，“蝶儿攒钱，还给大人”
这话出口，那男人又是缓缓沉笑。
“我赎你，不需要钱。”
宋依依微微呆了下，小脸儿上梨花带雨，混乱的思绪这才理清了头绪。
是啊，他赎她，用的不是钱。
宋依依没能力偿还，永远都没有。
小姑娘抽噎了声，而后见那男人动了身子。
他缓缓坐起，端樽饮酒，落樽之际，微微敛眉，似是思了一下，视线朝她瞟了过来。
“再帮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