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和大雪节气一过,恰恰好赶在农历十一月底,天已经彻底冷下来。田里没什么活计,家家户户开始在家生着火盆揣手烤火。
每年一到这时候,村里人但凡房顶铺盖的是斜面瓦,那早上檐下提溜着的冰溜子,不说多的,一把尺子的长度,十五六厘米还是有的。除此之外就是漫天的霜雾,不到上午九点钟,十米之外看不清人影。
这时不要说人了,就是皮毛加身的猫狗都得缩起来过冬。尤其是南楚楚家的猫咪牛奶,白天除了人做饭的时候,其余时间逮着机会就往灶台里跑。
因着它一身黑的皮毛,南楚楚和顾青绍不注意都瞧不出来。偏偏牛奶也是个鬼机灵,等人一走,猫步一撇,神不知鬼不觉的哧溜就钻进余温尚高的灶里。
不过它倒是暖和了,可那胡子烤的弯弯曲曲,白里夹着焦黄,顿时变得不那么威风凛凛。
每次顾青绍和南楚楚仔细瞅着那小模样,都要“哧哧”笑它一番。
可猫这种生物,心眼多着呢,笑的多了,难免恼羞成怒。人家也不动声色,反正觉着动了,顾青绍和南楚楚这两书呆子外加爱情的小傻子也瞅不出来。
是的,在牛奶的眼里,铲屎官每天的生活不就是读书和偷摸谈恋爱嘛,还瞒得住猫?哼,愚蠢的人类。
猫主子心中很是不屑!
于是,觉着铲屎官都是呆子傻子的牛奶,默默等着晚上两人屋里灯一灭,装着在堂屋火盆边假寐的样子过上那么一刻钟,直觉两人睡熟,开始偷摸的反击行动。
黑夜里,上半夜,猫身带着白天灶膛里的些许草木灰,一点一点挤开南楚楚拿小板凳抵着的房门,然后蹲身一坐,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定睛一瞄,直待一二三个数后,后腿发力,“嘭”的一声,重重的落在南楚楚厚厚的床褥上,然后目的明确的三两下扒拉开小姑娘脚边的被子,硬生生的挤进被窝里。
南楚楚睡得熟,丁点没发现,牛奶就心安理得的悄摸在里头闷头盖脑睡上半宿,顺便把灰都左右蹭在被褥上,连爪子都不放过,直把这床当成了抹布。
然后只等着上半夜一过,也不知道人家怎么判断时间的,每晚掐着午夜的点再钻出来,再在顾青绍的房间复制一遍上述步骤。
这两人也是心大,一个星期过去了都没发现,顶多半夜的时候觉着脚底暖和和的,睡得越发甜美。
两大憨憨,这会儿倒是都没了平日里的机灵劲儿。
一直到一星期后,南楚楚起床叠被,猛然觉着被面有点不对劲,白白的被面,唯独脚头部分看着明显比其他地方要灰扑扑的,她仔细翻了翻看了看,还以为是自己脚没洗干净,每天在被窝里蹭的。
好说不说,先给自己怀疑上了。
她拆了被面正要拿出去洗洗,一出房门,就看见顾青绍也抱着被套往外走,心里还道真巧。
“你也洗床单被罩啊?”顾青绍呵呵笑着说道,还伸手道:“给我,我来给你洗。冬天水冰冰凉,别冻着你。”
南楚楚一扭身,不让,“那怎么成,我自己来。”别说是两人还没结婚只偷摸谈恋爱,衣裳被褥都属于女孩子的私密物品,名不正言不顺的,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使唤人家。
况且,再让顾青绍看见被面上乌糟的一片,还以为她不爱干净邋里邋遢呢!
南楚楚再如何是拖拉机上的狂野小女人,也是要形象的好吧,不说在情人眼中打造飘飘小仙女,咳,当然目前看绝无可能,但是最起码清爽干净的霸王花人设,此刻是绝对不容崩塌的。
霸王花也是花,她可不想在顾青绍心中的印象,沦落到“假小子”的地步。
顾青绍锲而不舍,虽然有点害羞,但依旧含笑说道:“可真别,你冻着了我心疼。”一张嘴巴抹了蜜一般的甜。
南楚楚看着他含情脉脉的眼睛,艳艳笑起的嘴角,有点肉麻的受不住,正想心软,打眼一扫他垂下的床单,好家伙,也是一片灰扑扑的。
嗯,着实是有点显眼。
顾青绍一瞅她的眼神,立马往上拢了拢被单,解释道:“也不知怎么,最近床单被罩脏的厉害,看来得洗勤快点。”说完不好意思的还藏了藏。
嗨,他可不想把媳妇吓跑了。脏乱差的臭汉子什么的,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
南楚楚倒是立马心理平衡了,啧,都一样!谁还没点出糗的时候,更何况她是知道以后的男女关系发展,不说结婚了,但凡恋爱同居的男女都见识过彼此打呼放屁流哈喇子等一干毁形象的事情,那最初不食人间烟火,不染尘埃的模样,早就不知道扔那个旮旯角去了。
她再想想床单被罩这点事儿,真是不够看的,简直不值一提。
两人一起走到门外,准备先在水盆泡一泡再洗。
顾青绍心疼南楚楚,自告奋勇的去厨房烧热水,想着不能冻着她家的小姑娘,很是把南楚楚放在心尖尖上了。
南楚楚也不扭捏,取了各自的洗脚盆,打算把两人的被子展开抖一抖再扔进各自的盆里。
不过,这一展,她就发现了问题。
按理说,男生,尤其是在冬天,床单被罩换洗不像夏天三五天那么勤快,同一块被面应该是脖子处的被领色更乌糟一些,可她怎么瞅着顾青绍脚头处也是不遑多让,甚至更脏。
她对比看了看,心里纳闷惊奇还和自己的一个色。什么时候他们两连这个也如此默契了?
她正掸开来,打量一看,竟然好似有灰尘落下,真真是“灰尘”,和灶下烧剩下的草木灰一个颜色,灰扑扑的。
南楚楚纳闷,再瞅瞅自己的被子,觉着有点不对劲儿。不应该呀,再怎么脏,也不该落灰呀!
自打进了十二月,两人就没下过地,更不要说干农活了。平日里都是在屋里读书,日日睡前都要洗手洗脸洗脚,那这是哪来的灰尘?
南楚楚疑惑的皱着眉头,重新拿起自己的被单使劲儿抖了抖,顿时也是尘土飞扬。
好嘛,刚才没注意,她这一下可看的真真切切,脚盆底面上簌簌落上一层灰,有的还漂浮在空气里,隐约就是草木灰的味道。
南楚楚不信邪的用手一抹盆底,凑近看了看,是呀,就是草木灰,再闻一闻,确定无疑了。难道是做饭的时候沾染上的?
她回头往厨房打量两眼,还是觉着不至于,不说顾青绍,单说她自己,睡前脱下的裤子都是放在床头椅背上的,可从没不管不顾糊糊唧唧的就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