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意思，也带有一种审视的态度。
“汉室？哪里还有什么汉室啊？”
“那个许昌的傀儡刘协能代表汉室吗？那个蜗居蜀地的刘璋能代表汉室吗？还是那个自称是景帝玄孙的刘备能代表汉室？”
“不能！他们都不能！”
“孔明啊，汉室不过是一堆朽木罢了！”
“两汉的荣光早已经消磨在一次次苛捐杂税，一次次天灾人祸里了！”
“四百年大汉天下风雨飘摇，时至至今，早已经不是靠几个人修修补补就可以支撑起来的了！”
“今天没有曹操、袁术、袁绍，也会有张王李赵……”
“迟早有一日，汉室都会崩坏！”
诸葛亮听了袁术的话，没有说话。
这种直言不讳的态度让人难以接受，但是又不得不承认。
王朝的更替已经不可避免了！
“与其讨论汉室，倒不如我们说一说汉人！”
袁术调转话头，从另一个角度向诸葛亮剖析自己的见解。
“愿闻袁公高见！”
诸葛亮拱手，轻声说道。
“《尔雅?释诂》云：‘夏，大也。’
《尚书?正义》云：‘冕服华章曰华，大国曰夏。’
《左传?定公十年》云：‘中国有礼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故称华。’
孔明，这些你可曾知道？”
诸葛亮自然是知道的，说道：“袁公所举出的三段先言，孔明也曾研习，这是讲的我中原之先民！”
“好！那我再问孔明，你觉得为什么我们能打赢匈奴人？”
袁术偏头，问向诸葛亮。
“在下已经知道袁公要说什么了！”
诸葛亮是多么聪慧机敏之人，他已经猜到袁术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袁公是不是要说，吾等千万汉民之事？”
袁术点头，慷慨激昂的说道。
“千百年来，我华夏之族，我汉人之民，勤勤恳恳，从来都是只靠自己的双手打败了异族侵略，造就了伟大而灿烂的文明！
不是依靠某家某姓，也不是依靠哪个英雄人物，刘氏无法再为汉人代言，换掉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袁术能有今日之江山万里，靠的是我自己吗？不是！
靠得是江淮之上的万千汉民，这是他们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诸葛亮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袁术，突然有点不适应。
他感觉眼前的这个位高权重的吴侯有些陌生。
好似从袁术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种极强的自信心、自豪感以及荣誉感。
这种感觉，诸葛亮没有从任何人那里感觉到过。
自己的老师，自己的好友，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没有拥有过这样的气质。
此时袁术仿佛拥有了一种底气，而这种底气的来源似乎就是那种虚无缥缈的精气神！
也不怪诸葛亮惊奇，这个时代还属于汉文化的萌生期。
陈汤虽然喊出过“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口号，但是人们并没有形成一种统一的文化自觉。
很多时候，百姓和士人将汉人和汉室划等号了。
大多数时候，他们认为刘氏所代表的汉庭就是汉人精神的具体表现。
但是，袁术不同。
他生长在赤色的旗帜下，接受了五千年完整的文化传承，孕育出了独有的汉族特性，充满了文化自信。
时代之下，聪明如诸葛亮也无法完整的表现出这种文化的慷慨。
但是，诸葛亮隐隐约约觉得，袁术所表现出来的这种迥异于时代的气质，是汉人的未来。
“袁公，你想代表汉人吗？”
莫名其妙之间，诸葛亮问出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袁术一愣，看着眼神莫名的诸葛亮，叹了一口气。
“我哪有什么资格代表汉人，我只是不想我们汉人沾染胡尘，泯灭于长长的岁月之中！”
袁术的这句话说的也没头没脑，如果放在后世，肯定也会引发不少争议。
但是，诸葛亮迅速抓住了一个字眼。
“袁公，沾染胡尘是什么意思？”
袁术闻言，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句话。
“孔明啊，这些话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总之，我想我的目标至少是阻止胡人踏入中原，虐杀、仆役我民！”
诸葛亮对于袁术的话更觉得莫名其妙了，甚至觉得他在说胡话。
胡人？
鲜卑人？匈奴人？乌桓人？山越人？
他们能有一天马踏中原？
方今天下，哪个诸侯不是轻松吊锤这些部族？
远的不说，就说前几个月数以千万的山越人还被高顺用来填城墙。
看着越发不解的诸葛亮，袁术突然有了一种明悟。
原来，自己自认为接近时代完美的卧龙，还是不能理解超乎时代的思想。
“孔明啊，你就当孤是在臆想吧！”
诸葛亮见到袁术突然情绪低落，闭口不谈，也不好再追问。
许是这种低落的气息影响到了接下来的谈兴，气氛竟然一时之间安静了不少。
枯坐半晌，袁术越发觉得没什么意思。
“孔明，老夫今日叨扰，走了！”
说罢，袁术起身，不等诸葛亮说什么，招呼陈到等人离开。
诸葛亮来不及反应，默默的看着来去匆匆，行为怪诞的袁术离去。
“主公，你好像不太高兴！”
陈到察觉到了袁术情绪的不好，也听到了袁术刚才的谈话，轻声问道。
袁术拍了拍陈到的肩膀，说道：“叔至，孤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罢了！”
“那，主公来隆中岂不是白跑一趟？”
陈到隐约猜到，袁术恐怕是征辟刚才那个年轻人，不由得问道。
袁术笑了笑，当先走在前面，说道：“哪有什么白跑一趟的说法，乘兴而来，兴尽而去！”
说完，袁术当先，甩着袖子飘飘然下山。
下山容易上山难，回去的脚程显然快了不少。
不过两刻钟，袁术一行人已经下得山来。
袁术翻身上马，回首看了一眼隆中，心中惋惜，正欲策马回去。
“袁公……袁公……”
恰在此时，好似有一声音从山上传来。
“主公，好像是那诸葛亮在呼喊……？”
陈到也听到了这声音，连忙对袁术说道。
袁术勒马，回头看去。
一头水牛驮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狂奔而来，牛背上的少年容形狼狈，衣衫不整。
那少年骑着喘着粗气的水牛，看到袁术一行人驻足，对着这边喊道：
“袁公……”
“亮虽然不知道袁公说的是什么？”
“但是，亮心向往之！”
“在这悠悠史册间，袁公愿意为我添一个名字吗？”
ps：
唉……说实话，作者最喜欢卧龙先生了！
这个章节末尾想了好久！
勉强有些少年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