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慢吞吞从柔软的狐毛毯子里拱起来，只觉得这一觉睡的酣畅淋漓，整个人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谁知抬头就看见门口站了个黑影。
日光倾斜将人的影子拉长，逆光而站的黑衣少年一瞬间宛如鬼魅。
叶澜被吓了一激灵，脑子瞬间清醒，随手模过手边小桌上的东西砸过去，惊声道:“谁！”
砸过去的茶杯撞在墙上，发出声清脆的响。
叶澜听见对方的声音。
“师兄，是我，云岚仙尊命我来寻你。”
少年的嗓音带有喑哑，让叶澜一下子反应过来。
慕！川！
这个混账！先是害自己受罚，又是被人传闲话，现在居然又来趁自己睡觉的时候吓唬人。
叶澜一下子炸开毛，怒骂道:“没教养的东西！秋水洲不是什么脏东西都能进来的，仙尊没教过你什么是礼数吗。”
慕川回应道:“我怕惊扰到师兄，慕川知罪。”实际上是不想叫他，所以等在门口。
慕川有些讽刺地想:看现在叶澜这副炸了毛恨不得杀人的模样，要是被人扰了清梦指不定还得怎么发作。
对上叶澜那双水润的眸子，慕川抿了抿唇，轻声道:“师兄，师尊在等我们。”
叶澜心里憋着一口气，又没机会发作，陡然瞥见那堆碎裂的茶杯，手一指恶狠狠朝着慕川命令道:“你去给我收拾，收拾完再走。”
说完又躺回软榻，微微扬了扬下巴，像是在无声质问站在原地的人:你这么还不快点干活？
慕川看着叶澜那副骄矜的姿态，心中有些莫名的燥郁，只想快点带着叶澜去和师尊复命。
而在叶澜眼中，慕川这样子就是不得已忍气吞声任自己欺辱的模样。
叶澜勾了勾唇，睫羽扑闪，突然起身赤足朝那边走去。
叶澜骄奢淫逸，软榻边还铺着大片大片的软毯。
慕川正垂着眼捡那堆瓷片，他现在还不想和叶澜多有冲突，看见有人影过来，只当是叶澜穿戴好准备走了。
然而下一秒一只赤足踩上正在捡碎片的手，用力往下踩。
叶澜双足虽不像女子般小巧玲珑，但是足面雪白足弓线条优美，十只脚指圆润光滑尖端透着淡淡的粉色，腕骨伶仃似乎一手就能抓住。
慕川整个手掌都压在碎片上，锋利的边角刺破皮肉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甚至有小碎屑已经钻入肉中，刺痛异常。
可是手面上却是柔软一片，叶澜仿佛从没走过路般，连足底都是嫩生生的。
慕川蓦地一顿，身上突然开始燥动，他顺着散乱开的衣摆中露出的那一节雪白的小腿往上往，便看到叶澜那一张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面孔，漂亮水润的眸子里还带着些冰冷和挑衅。
真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手掌上的疼痛仿佛化成莫名的悸动，慕川甚至情不自禁的怀疑起叶澜是不是刻意在勾引他。
叶澜本来因为羞辱到慕川正笑得得意，下一秒却清晰的看见与他对视的那瞬间，慕川眼底深不可测的幽光闪烁，仿佛直透人心看穿灵魂。叶澜心底一惊，再回神时已经冷汗津津。
一想到自己居然被臭乞丐吓到了，叶澜瞬间沉下脸色，脚底使劲，恼羞成怒威胁道:“下次你再敢进秋水洲，我就废了你这双手。”
叶澜虽然性格自私阴暗甚至说得上恶毒，但也许是因为经常被逼着读些经书，骂人的话颠来倒去就那几句。
恶狠狠放完话后又觉得对慕川的羞辱远远不够，压在慕川手上的雪足移开向上移，然后朝着心口猛地一踹，厉声道:“给我穿鞋。”
慕川便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漆黑的瞳仁里黑无光亮，盯的让人心里发毛。
叶澜本来还怒气冲冲的和人对视，不过一会又开始冒出冷汗，无端生出惧怕，都没意识到搭在慕川心口的足腕已经有些微颤抖，可是放出狠话的是自己，又怎么可能先退让。
他壮着胆子，脊背不自觉挺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慕川眼眸一暗，突然站直身体，叶澜原本就被他盯的心神恍惚没有及时察觉，被这动静吓的踉跄一下，来不及站稳就往后仰倒，叶澜本就怕疼，被吓的紧闭双眼惊叫一声。
没想到却缓缓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之中，叶澜恍然惊觉不过十几日，慕川便如脱胎换骨般，一下子拔高了不少，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瘦弱，居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抱起他。慕川身上并没有什么味道，叶澜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触及到他身上的衣衫只觉一片冰凉，莫名给人一种凛冽之感。
仿佛这个人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是冷的。
脑海中划过慕川深不可见的幽黑瞳孔，叶澜陡然一激灵，不自觉的往人胸口埋了埋，然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两颊开始泛出红晕，浑身都不自在起来，羞恼之下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就这么鼓着脸颊任由慕川抱着他往软榻走去。
相比与叶澜的扭捏，第二次抱住叶澜的慕川就自然很多，仍是温暖柔和的躯体和馥郁馨香，但在感受到叶澜在他胸口轻蹭的动作时，慕川还是有刹那迟钝，但马上又反应过来，步子沉稳。
软榻离的很近，不过几步就能走到，他不轻不重的将人放在上面，居高临下的望着一脸呆滞的叶澜。
对方毛发松散，呆呆坐在毛茸茸的白狐皮上就如同一只小动物，叫人心口一软。
莫名的悸动又开始涌上来，慕川感觉一阵躁郁。
他想，叶澜可多亏有这么一副美艳的皮囊，不然凭着那自利狭隘目中无人的性子，早就在万剑宗招的人人唾骂才是。
正是因为这副皮囊，那群人被蒙蔽了双眼，只当叶澜是娇纵，仍甘愿眼巴巴的凑上去，任凭差遣。
连他也躲不过。
慕川思索了几秒，在自己的衣服上抹干净手上的血渍，利落的蹲下拾起旁边被随地蹬开的长靴和足袜，然后捞过那截雪白的腿腕套上去。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他对叶澜应该是憎恨的，初见时叶澜用鄙夷憎恶的目光轻而易举击破了他内心阴暗的避障。
侥幸进入了万剑宗甚至被云岚仙尊收为弟子，日复一日的挥剑、学经，心中的戾气却一日一日滋养生长，最后开出邪恶的花。
他握着剑，浑身都在颤抖，血液涌入头脑，他迫不及待想将剑捅进那些恶徒的胸腔。
然后在他们的心口搅动，看着他们痛苦的神情，最后砍下他们的头颅，分裂他们的四肢。让他们死无全尸，不得安眠。
一想到那种场景，他几乎血脉喷张，就连灵魂都开始兴奋起来。
是叶澜释放了他的恶，然后又过来不停招惹他。
叶澜惊异看着脚下为他穿鞋的慕川，他早就知道慕川肯定不像面上那样，反而整个人阴气沉沉的不好对付，此刻一股驯服对手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他一下子就不害羞了，又重新亮起爪牙，得意的踩上慕川曲起的腿，在黑衣上面留下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讥笑道:“这会倒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慕川不同他计较，站起来垂眸道:“师兄，师尊还在等我们。”
两人耽误了不少时辰，匆匆赶过去时云岚仙尊已经在凌云阁正殿内等着了。
叶澜想起自己那几个月都没抄好的宗规，面色紧张，干巴巴行礼道:“弟子拜见仙尊。”
他这会穿的是件月白色的衣衫，原本就长相精致的人被白色衬得少了几分艳色，反倒是增添了丝清冷矜贵。
云岚淡淡扫过去，却看见叶澜下摆处明显的血一般淡淡的污渍。
他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叶澜看见那片血污，可不就是刚才慕川抱他时搞上去的！一下子又要炸毛，暗地里狠狠瞪慕川，想警告他不要乱说话然后给个解释。可惜对方又是面无表情的垂眸模样，也不知道是在走神还是想别的什么，丝毫没有接收到叶澜的意思。
云岚仙尊还在上面看着，叶澜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只好自己支支吾吾回答:“我不当心摔碎了茶壶，划伤了腿所以才沾染上去的。”然后又挤出两滴眼泪，可怜巴巴道:“好痛啊仙尊。”
慕川望着地面，他知道叶澜在朝他瞪眼。
但就是想看看他自己又会怎么解释，听着叶澜刻意放软的嗓音，莫名觉得好笑。
他算是看明白了，叶澜总是先来招惹人，故意使出阴毒的点子，可惜脑子转不过来碰上聪明点的人就吃亏，然后摆出委屈的样子惹人怜惜。
也就那帮蠢货因为那副皮囊什么都看不出。
他原本像个冷漠的旁观者静静看着这场戏，但不知不觉被台上的美人蛊惑了心智成了唱戏的人。
心底莫名的烦躁又开始涌出来，他暗自捏紧垂在身侧的手，骨节泛白，控制不住地想:
叶澜就是故意勾人的，他是故意掐着嗓子朝师尊撒娇的吧。
勾引一群弟子还不够吗，现在又想来勾引师尊。
手段拙劣，不过如此。慕川无声冷笑，又松开了紧握的手，叶澜干什么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当真是疯了才去关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