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次不同,宫篱提剑走入禁地不久,面前恍然出现一道光门——师父交代说这是通往镇妖幻域的入口。她没有过多犹豫,跨过幻域之门,进入虚空世界。
难以想象小小的禁地里竟别有洞天,无边无际的空茫间,前方一个黑点显得格外瞩目。宫篱提步飞身接近黑点,越靠近,视野里的黑点便越大。
不多时,宫篱已站在那黑铁妖炉前,妖炉高有五六丈,宽七八丈,那只妖就是被镇在此炉中。黑铁炉本为老祖宗留下的法器,可只能禁锢而不能全然镇压此妖,反被它控制,成为它残害外界的帮凶。
此时它仿佛没有觉察到宫篱的存在,静静悬浮在低空,炉身缓慢旋转,看着像是正在炼化着什么。
熟悉的记忆再度涌入宫篱脑中,惊慌中还要强作镇定拉弓射箭的师姐、身骑水龙毅然迎向妖炉的师兄,曾欢笑着一起在操练场打闹的少年少女,不约而同都挡在年幼的孩童身前,最终成为炉鼎腹中之物。
仇恨慢慢萦上她漆黑的瞳孔,被强压着的陈旧的冲动开始喧嚣,宫篱举起斩微剑,直指长空,天雷轰鸣,闪电剧烈而暴躁地聚集在斩微剑之端,蓄势待发。
幻域接连震开几声巨响,静静盘坐在熏香之间的若尘忽然睁开眼睛,他感受到归一炉被攻击时发出的异常波动,可原不该是这样的。
归一炉为何没有将来人纳入炉中?
“来者何人?”
宫篱还待继续攻击妖炉,却听到一声沉闷的询问,仿若是从炉中发出的声音。她戒备地盯着炉鼎,凛然回答:“来镇压你的人。”
“不知死活。”
若尘阻断传音法器,轻声嗤笑,稍动意念便操纵着归一炉发起攻击。
方才还如死物般原地旋转的炉子,忽然就被赐予生命般横冲直撞朝宫篱飞来,毫不留情地发动攻击。
炉口铁盖已自两侧收起,强烈浑浊的旋风自漆黑不见底的炉腹中涌出,拉扯着宫篱要将她吞入。
眼看她扛不住旋风吸力,马上要被卷入炉腹中的危急时刻,宫篱伸手抵住前方,竟调动灵海内尚未被她剔除的少许土灵气,凝出一座石山,堵在炉口。
挡住旋风的刹那,宫篱翻身骑在侧倒的炉鼎之上,双手握住剑柄,凝所有灵气于剑身,拼力刺下,霎时电光与火星并溅,震天雷鸣后,是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咔嚓声——妖炉竟被她刺出一道裂痕。
与此同时又是一阵脆响,斩微剑终是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能量冲击,剑身几乎是瞬间分崩离析,化作铁尘,只剩宫篱握在手心的剑柄依旧完好。
“斩微……”
宫篱望着漫天飞尘轻喃一声,还来不及做什么,另一股力量骤然破开石山,猝不及防间将她拉入炉鼎。
与白茫茫一片的外界不同,妖炉内部黑得伸手不能见五指。她提防着不知潜藏在何处的大妖,谨慎地没有用火团照明,而是小步小步往前探去。
在她进入归一炉之时,收回仙力的若尘猛然间又感受归一炉的异动,他不可置信地抬眸望向不远处摆在桌角的灵珠,时隔数百年,早已蒙上厚厚尘埃的白灵珠竟然亮了!
“攻离!”
若尘惊喜低呼,连忙起身披上外衫,甚至还在镜前理了理束在腰后的银发,迫不及待催动传送法阵。
过了许久,宫篱未曾发现任何异常,更没觉察任何妖物存在的气息,她没有放松警惕,手中换了备用的佩剑,以防妖物忽然袭击。
炉内骤然大放白光,宫篱受不住强光刺激抬手挡住眼睛,待强光散去,四周光亮不少,她才放下手。
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位青年男子出现在她面前。男子身着白衣,银发过膝,唇色浅淡,唯有一双蓝瞳及额上的青竹纹印有些光彩。
“攻离,我等了你许久。”
宫篱没注意对方眼中异常闪烁的水光,心下暗想,这便是那只妖?他一直等着要吞噬她么?
“我为这一天,也等了许久。”她冷冷开口,决心今日就算同归于尽,也一定不要让这妖物好过。
“你……”对方闻言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颤抖着声线道,“你还记得我?”
她毫不犹豫回答:“我当然记得你!”
若尘还来不及为此欣喜,就见宫篱持剑攻来,口中冷喝:“今日我便要为师兄师姐报仇!”
他倒退半步,面对满是杀气的攻击毫无闪躲之意。方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落,原来他的攻离并没有记住他。
见他不躲,宫篱更是加大手中力道,只希望备用的这把剑能多撑一会儿。但剑刃竟在即将碰到若尘前额青竹印时,遇到一股无形的强大结界,让她不能再前进分毫。
若尘依旧用温柔的目光望向她,似在向她解释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是若尘啊,不是妖物。攻离,你只是一时忘记了我,若你记起往事,怎会舍得伤我。”
这类缠绵悱恻的话语让宫篱十分反感,她冷眼瞪着对方,灵海内所有灵气源源不断注入剑端,试图突破若尘的结界。
“你变了?”
轻如尘埃的疑惑从他唇间飘出,而后宫篱周身忽然冒出许多绿藤,将她紧紧缠束。她当即召出雷火盾,但于事无补,雷火燃焦了旧藤蔓,又有新藤蔓生生不息攀上她的身体,佩剑也被某根藤蔓强行抽走。
无法自由动弹的现状让宫篱更加不快,更多灵气被调动出来,她扬起的发丝末端时不时有火星飞离至空中,明灭扑朔,原本漆黑的瞳孔也因充血而泛红——可她的目光与神情仍然淡漠辨不出情绪。
明明身处绝境却还要维持自己宁折不屈的姿态,若尘不由想起许多过往二人相处的片段——她总是这样骄傲的。
“别挣扎了,在你重新爱上我之前,我不会松开。”他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当然,若你爱上我,我也不会再犯傻放手了,攻离。”
这人嘴里吐出的每句话都让宫篱反感无比,她见反抗暂时无效,收了灵力,冷冷反驳:“我不曾爱过你,以后也不会爱你,你让人嫌恶。”
不知其中哪句话刺伤了他的心,还是每句话于他而言都难以接受。他瞬移至攻离面前,褪去了温和的表象,扣住她的脖颈阴厉道:“爱我,你必须爱我。”
对方好像只遭人遗弃的狼狗,面目凶很,但狂吠的话语却是为了祈求主人重新将它领回去。放完狠话,他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面上流露些许懊恼。
宫篱垂首避开他的目光,略显不屑地勾勾唇角。她明白自己现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与他抗衡,不再滥用灵力,而是默默蓄精养锐,任由对方再说什么都不予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