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并不好走。这也是为什么赵衡林早早地就起来，准备出发的原因。
因为徐昌林的一耽搁，两人上路的速度就得加快不少。
山路崎岖，本就难走，速度根本提不上来。
徐昌林大喘着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衙内，我看我们今天还是住在城外吧。这速度，等到了黄大哥的寨子，都快午后了。等谈完事，再下山，根本赶不上城门关闭的时间。”
赵衡林木着一张脸，“这是谁害的？本来能直接回到公廨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现在倒好，要忍受便宜客栈的那股子冲味儿！”
徐昌林苦着脸，“衙内你就不能找家好点儿的客栈吗？非得找那些不靠谱的。”
赵衡林说道：“那可不行。我的钱，那是一分一厘攒出来的。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了，我花钱，我父亲又不给我报销车马费住宿费。还不得一份钱掰成两份花。”
徐昌林苦着脸，“那我花钱住好客栈，行不行？我用我的薪俸，这总可以了吧。”
赵衡林顿时眉开眼笑，“这当然行。”
他拍着徐昌林的肩膀，“到时候下了山，就靠你找个好客栈了。”
徐昌林不满地道：“衙内果真是赚钱攒钱的一把好手，就连我这种的羊毛都要薅。”
赵衡林兴高采烈地望着就在眼前的寨子。
“这不是你造成的嘛，当然要你来还债了。”
徐昌林低着头赶路，“得，往后啊，我再也不赌了。谁知道第二天会让我干什么事。不仅耽误事儿，还耽误银钱。”
赵衡林拍了拍他的背，“这就对了。赌不是什么好东西。沾上了难以戒掉，是正常的。不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往后你再也别赌了。”
徐昌林小鸡啄米般点头，“再也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赵衡林和徐昌林终于到了黄进峰的寨子，守门的还是李大三。
李大三不满地道：“怎么又是你们两个。都来了多少回了。和你们说了，我们是不会下山的。”
赵衡林冲李大三一抱拳，说道：“今日我们前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同你们黄寨主说。还请告知一声，说我们又来了。”
李大三拿着红缨枪，冷哼一声。
“谁给你们告知，我才不去找黄大哥呢。他忙着打猎。现在开始要准备冬天的食物了。否则，这山上的老老小小，还不都得饿死！根本没工夫搭理你们。滚滚滚！”
赵衡林和徐昌林对视一眼。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山上的食物的确匮乏，甚至已经到了黄进峰这个寨主都要以身作则，出去打猎的地步了。
可见这寨中的男丁全都出去了。
剩下的女眷呢？大概就是采摘野果子，挖些野菜。
但是山里少盐巴，就是挖来了，采来了，估计也保存不了多久。
对于此行，赵衡林心里更有成算了。
他觉得自己起码有七分的把握，可以让黄进峰点头，将那些想要下山的寨中之人放走。
赵衡林对李大三说道：“没关系。黄寨主不在寨中，我们可以等他回来。反正今天这事儿太大了，必须得找他说明白不可。”
李大三见赵衡林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理会，非要等黄进峰回来。
他也没办法，就只能守着门，不让他们进去。
天逐渐黑了下来，傍晚降临，夕阳即将下山的时候，黄进峰终于带着人回来了。
他们每个人手上都空空如也，面有菜色。
显见是许久没有吃上过一顿饱的了。
黄进峰一见赵衡林，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你？”
赵衡林笑了，“对呀，又是我。”
黄进峰二话不说，立刻就道：“不管你来多少次，都是白来。我是不会同意带着寨子里的人下山的。”
赵衡林没有搭理他，而是问他身后的那些人。
“你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饱饭了吧。”
那些人都认识赵衡林，知道他是新任县太爷的衙内，全都一脸愤愤地不搭理他。
可是生理反应是遮不住的。
他们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就连离得远的赵衡林都听见了。
赵衡林指着寨子里头，“黄大哥，今日我有大事要同你商量。我们不妨进了寨子单独说话。”
黄进峰皱眉。他不知道赵衡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经过几次打交道下来，他也知道赵衡林是个有的放矢的人，不会轻易说出大事这种话。
“行吧，大三，放他们进寨子。”
李大三不满地挪开红缨枪，将赵衡林和徐昌林放了进去。
赵衡林两人跟在黄进峰他们后面，然后进了简陋的主堂。
说是主堂，其实不过是间茅草屋。下雨的时候还会漏水，平时也漏风，一点都不遮风挡雨。
赵衡林还是第一次进主堂。他饶有兴味地环顾四周。
他心里道，能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的，也是个狠人。换他赵衡林，就绝对做不到。
黄进峰把手上的叉子往墙边一扔，“说吧，你们这回来，又是什么事。”
赵衡林平静地道：“大事。”
黄进峰有些不耐烦起来，“你门口就说是大事，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具体是什么，你说清楚！”
赵衡林说道：“官府出了新令，若是你们再不下山，那么原本在你们户下的田地，就要全部归为官府所有。”
黄进峰一拍桌子，牛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小。
“赵衡林，你敢！”
赵衡林两手一摊，“我有什么不敢的。这又不是我下的令。是我那个老爹决定的事，与我何干？”
黄进峰冷笑，“宜春谁人不知，你名为衙内，实为小县令。你爹不过是你手中的傀儡，你让他动，他便动。此令究竟出于谁人之手，难道还需要辨别吗？！”
赵衡林还是很平静的模样。
对方越是怒气冲冲，他就越要心平气和。
“无论是出自我之手，还是我父亲的意思。总而言之，三个月之内，无人认领的田地，统统都归县衙所有。”
赵衡林意味深长地看着黄进峰，“黄大哥，还望你考虑考虑清楚。你不要田地，靠打猎为生没关系。可寨中的老老小小。他们不靠田地，就真的无所谓了吗？现在正值夏种时节，下山还有一线生机。”
黄进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