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哪里来的钱？我现在身上只有四十块。”
陈青对此很是担忧，别说五万了，连一万块钱对他来说都是天方夜谭。
要是可以的话，他会想着法子去找一份合法的工作来挣钱，可需要正式的身份证明才可以，而这又是他赚钱的目的——获取能在这个社会上使用的身份。
这样一来，就是一个逻辑上的死循环了。
澹曼婷用左手的食指抵在张开的右手手掌下方，示意他不用再继续说了，坦言道：“我来出这份钱吧，我会尽我所能。之前说过你是临时工的吧，我觉得你最近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期，这个名头下个月开始就换掉吧，怪不好听的。下个月一号开始，我就会根据你的表现来抵扣你欠我的这笔钱。怎么样，这个方案你满意吗？”
当然是满意的，澹曼婷简直就是陈青的救星。根据她的说法，自己下个月就可以是正式的员工了。虽然依旧是拿不到工资，但那不是因为没有，是因为这些钱都拿去抵扣为了获取自己的身份，澹曼婷代付的钱财。
他很明白，有了合法的身份才是融入这个社会的开始，才不会成为这里的边缘人，而逐渐湮没、被遗忘，才能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只是不知道每个月能获得的拿去抵扣的工资会有多少，要是只有个两三千，那至少也得在这里打一两年的工吧。到时候经过这么久的磨练，他会逐渐褪去陈公子这个身份，彻底地被打造成为一名合格的服务业的从业人员。
这样其实也挺好。事实上，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比作为一名养尊处优、日常在他人拥护下生活的公子哥要好得多。
千人千面，他能在工作的过程中一一见识到不同的人和事。
“我会努力工作的。”陈青铿锵有力地回答着澹曼婷。
杨景中听着他两人的对话，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些跳脱的言论：“恭喜陈公子呀！漫漫赎身路，就要从下个月一号开始咯～”
说了这话还觉不够，他又举起双臂，为陈青欢呼了一阵。过了约是十秒的时间，眼见屋内不包括他在内的三人，无一人回应他，又自觉地放下了手，拿起茶杯尴尬地喝起了红茶。
陈青没说话只是因为他不认可“赎身”这个词语。他始终认为，这种词只用于青楼的艺妓身上。对于普通的公民，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不太合适。
而他身边的澹曼婷其实还算是赞同杨景中的说法的，只不过要真心实意地说的话，她是更不想陈青成功“赎身”的。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在她做出决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后，她的“陈弟弟圈养计划”已经失败一半了。
但又能怎么样呢，没有父母的呵护，雏鸟总要脱离她这姐姐的羽翼的。还不如等以后让他自己做选择呢，不管怎么样说，陈青在年龄上都是个成年的男性。
要是在还清了自己的人情之后，他选择离开自己也无可厚非。自己真的是个魅力很大的人吗？想必也没有吧。自己一个人都默默生活了六七年了。
澹曼婷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想法给理清了。
见众人没有什么异议，宋吉点了支他喜欢的白沙烟，问道：“那么，既然大部分事情都决定下来了，我们该来讨论一下前往我老家的事情了吧？”
这也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陈青没有身份证，现在不管是火车票，还是飞机票，甚至是邮轮的票都要严格实行一证一票的制度。就算他们几个人可以，陈青是不行的，逃票对于他这黑户来说，被抓到的结果是很严重的。
只能开车从高高速路过去了吧。司机的证件齐全的话，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只是澹曼婷自己也没有汽车这种代步工具……
“老宋，我记得你是有汽车的对吧？这次我和陈青两人可以搭你的顺风车过去吗？我一并带着陈青的那份，付给你两个人的油费。”
宋吉这次本打算先坐飞机去那边的省城，然后在做绿皮火车和大巴回到村子的，那样快一些。但是既然都答应了澹曼婷帮陈青这个忙，自然也就要考虑到陈青特殊的情况。
那就开车去吧，即使他的爱车是不算大的小轿车而不是suv，三个人坐这一辆车也绰绰有余了。
“搭你们一起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油费就不需要你们出了吧，我一个人去也是要花这么多油钱的。在你那酒吧吃吃喝喝也这么久了，你还时不时给我和杨大炮两人弄些优惠。这次就算是我对你这小女娃子的感谢吧！这也和欠人情没有什么关系，不要在心里有亏欠感，大家在这临港市认识一场也挺不容易的。”说完，宋吉长吸了一口烟，烟雾从他鼻子里缓缓溢出。
杨景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见屋内有些烟雾弥漫，赶紧打开了家中的所有窗户。
“只能抽这一根啊！我等下还要喷一点空气清新剂，不然等我老婆回来闻到这么浓的烟味又要以为，我在她走的时候在家里无法无天，一直抽烟了。”杨景中很难得地批评了一下宋吉。
宋吉也只能微笑着点头答应。杨景中的老婆有轻微的哮喘，虽是影响不会很大，但是闻到刺激性的气味还是会咳嗽上好一段时间。这也是他在家里不被允许抽烟的原因，不仅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他老婆自己。
也许这就是人间自有真情在吧！陈青又一次体会到自己有多幸运了。真正和自己熟的也就这三人，没想到都是善良的性情中人。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感觉在他们身边久了，自己也会变得温柔起来。
他这下也不叫老宋了，直接改口道：“宋叔，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宋吉对这一声“杨叔”很是喜欢，他把自己的大腿拍得“噼啪”响，笑得露出了自己大门牙，回复陈青道：“按照原先的计划的话，是定在四天后的早晨的。但是现在来看，我们开汽车过去的话，在路上需要更长的时间，所以我们可以早上个一两天出发。至于具体的时间，就你们两个人自己定吧，我这边是无所谓，都可以。”
杨景中这时发现，好像整件事情和他都没有关系，他的唯一作用就是让他们来自己家里坐着谈事，然后泡茶给他们喝。这顿时让他有些沮丧，成为边缘人了。
“我也去看看你父母行不？”杨景中有些委屈地问。
“去去去，杨大炮你过去干啥，这么远的路。你家里的老婆孩子不管了？我们也不知道这次要回去多久，你还是好好呆着吧，我会给我的爸妈带去你的慰问话的，放心好了。”
宋吉的父母也是认识杨景中的，宋吉每次回去，他都会买些补品或者是特产，让宋吉一并带回去孝敬二位老人家。
这次他父亲生病了，他没去看望真是有些可惜。
澹曼婷想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正好原材料的存货也不多了，再营业个一到两天，把剩下的都销售完毕，就可以出这趟远门了，也不用担心那些新鲜的菜放坏之类的问题。
等到回来之后，再叫上有了身份的陈青一起出去采购。
“嗯……那就暂时定在后天吧！我们到时候电话联系可以吗？”
“好，就这么说了。那边气候和这里相差不大，但是在山里面会更冷一些，你们记得别带太薄的衣服就行，最好是防风的。还有，衣服不是很容易干，别就带一套换洗的。”宋吉说完这些，将紫砂壶内最后一点茶水饮尽后，就起身准备回家了。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大家该回去休息的就回去休息，要继续开店的也赶紧回去开吧。下次有机会的话，欢迎两位再到我家里来玩，我到时候让我老婆做点好菜给你们。”杨景中见宋吉要离开，也没做什么挽留，正好言和大家告别。
“好，杨叔，宋叔，我们今天多有打扰，现在的话就和您告辞了。”陈青上身倾斜，微微鞠了一躬，不过马上被杨景中止住。现在人可没那么多讲究，这样反而显得生分了。
澹曼婷只是和两位挥了挥手道：“拜拜，下次再来店里啊，给你们打折！”随后带着陈青原路返回店里了。
坐回熟悉吧台前，陈青依旧很是兴奋，这件事算是八九不离十成了。他问着澹曼婷：“今天还开门吗？”
得到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开啊，这才几点，还没到平常闭店休息的时候呢！别想着今天可以偷懒。以后成为正式员工了，你要对自己的要求更严格才行。”
澹曼婷将自己瀑布般的黑发扎了起来，这样更方便做事，在店内也没有冷风，不会把她的精致的脸庞冻得冰凉。
……
后天的午时，陈青和澹曼婷就按照和宋吉的约定，带着两人点行李，在酒吧门口上了他的小轿车。
就在三人离去没有多久，一位身着法兰绒外套的青年走到了酒吧的门口，黑发在冬日里的寒风中微微地飘动。他有着浅棕色而温和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上未见任何胡茬，一看便知是极其注重自己形象的人。
他正盯着上面写着近日暂停营业的字条若有所思。
“没开门吗……来得真不是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