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黄夫子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还是姜北淮第一个出来把纪君言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怎么样了？可摔到哪儿了？”
纪君言小脸皱在一起。
“疼！”
她整个人本来看着就格外瘦小，方才又狠狠摔在地上，声音委屈可怜，叫人好不心疼。
只有她知道，她是故意摔的。
黄夫子为人和善，待她极好，她自然不会真的让他替自己遭这个罪。
她让黄夫子过来坐着等，只是想让黄夫子发现徐景他们几个臭小子有问题而已。
见黄夫子还愣着，纪君言声音又委屈了几分，她怔怔地看着地上裂成两截的椅子，疑惑极了。
“我也没有多沉啊，好好的，椅子怎么就坏了？”
纪君言的话，提醒了黄夫子。
书院向来重视每一个学生的安全。
置办的桌椅板凳，即便不是最好的，那也是最结实的。
纪君言这么个小身板，怎么可能把椅子给坐塌了？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啊！
黄夫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就想将地上裂成两截的椅子捡起来看一看。
谁知，他才刚一伸手，旁边的徐景又叫住了他：“夫子，夫子！小心木屑扎手，还是学生我替您拿出去扔了吧！”
黄夫子教了几十年的书，什么样的学生没有见过。
他记起来了，方才自他进了课室，就是他一个劲儿地催纪君言坐下，又催他讲课。
“……”
黄夫子明白了。
他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给我站住。”
黄夫子叫住徐景，铁青着一张脸，走了过去。
“说吧，你都做了什么？”
徐景面色一白，喉头一滚，显然心里已经慌了。
他朝着黄夫子笑了笑，装傻说：“什么做了什么事儿？夫子，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嘭！”
黄夫子重重的拳头，砸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他怒目圆睁，一把从徐景手里夺过明显被人割过的椅腿。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这群混账小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他们几个在椅子上动了手脚，谁要是坐上去，谁就会摔个狗吃屎。
方才要不是纪君言将椅子给坐塌了，那当众出丑的就是他夫子了！
一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差点中了这些混账小子的道，黄夫子那叫一个生气。
“你们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这里是书院！！”
书院是让他们读书识礼，增长学问的地方，不是让他们调皮捣蛋、欺负同学的地方！
黄夫子指着那张椅子痛斥：“多少读书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考进晏平书院，你们倒好，进了书院不干正事，居然还欺负起同学来了？你们真是有本事啊！！行啊，要是不想读书，那就滚出书院！”
别占着这么好的资源生生浪费了！
“夫子，这事儿它不怪我……”
“不怪你？！你欺负同窗，故意生事，自己做了这些好事儿，你哪儿来的脸说不怪你？！”
徐景被黄夫子骂得狗血淋头，可他却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他指着站在黄夫子身后的纪君言，大声为自己分辨：
“是，我是故意刁难他，我是做了错事。可是，黄夫子，这个纪君言，他考试作弊！他不配站在这里，不配和我们一起读书！”
考试作弊？
听到这项指控，纪君言一懵：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作弊了？
黄夫子也愣了许久：“什么？你说纪君言他在入学考的时候作弊。”
不能吧？
“怎么不可能！我说的就是事实！”
徐景坚持自己的说法。
陆解元出的题目有多难，大家心里都有数。
因为这次的入学考来得突然，报名参考的人大多都是定安县本地的读书人。
大家大多都彼此认识。
别说他们几个通过入学考的，哪个不是小有才名。
便是好些落榜的考生，那都是读过好几年书的。
纪君言不过是一个才读过几天书，他怎么可能考上？
“他要么是夹带了东西进考场，要么就是与人合谋，在考场上传递答案！”
徐景言辞凿凿，像是亲眼看到了纪君言作弊的全过程。
要不是黄夫子就是那天的监考官，他都快相信了。
“每个考生进入考场前，都有专门的人检查搜身，他是不可能夹带东西。而且，那天我在考场上看得很清楚，纪君言一直低头答题，从无左顾右盼，也没有与任何人交头接耳过。更何况……”
黄夫子话音一顿，瞧着纪君言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欣赏之色。
他捋着胡须，继续说：“若是他抄了别人的答案，那么，按理来说她的成绩不会比他抄的人更好是吧？”
是这个道理吧？
可是——
“你知不知道，纪君言是你们五个人中间，成绩最好的一个，也是一众考生中唯一一个达到甲等的考生。”
“轰！”
朱夫子的话，像是春日的惊雷，震得徐景人都傻了。
什么？
纪君言是第一名？
他还是唯一一个达到甲等的考生？
黄夫子在同他说笑吧？
就凭他抄了几天书，背了几句先贤之言，他能考得那么好？
不仅是徐景懵了，就连听到动静过来凑热闹的其他学生也都懵了。
“真的假的，甲等啊？”
陆解元出的题，那可是妥妥的地狱难度。
之前一次月考，整个书院只有屈指可数的三个人达到了甲等的成绩。
开考之前，他们就在说，这批考生别说是甲等了，若是有那么一个、两个能考到乙等，那也是读书的好苗子了！
谁曾想——
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纪君言，不仅是第一名，还是甲等！
他娘的，他到底是从地方冒出来的天才少年啊？！
徐景不信。
为了证明纪君言确实没有作弊，黄夫子立刻让人将他们几个的答卷拿了过来。
五分答卷，纪君言的那一份格外显眼。
歪歪扭扭的字迹，实在是算不得好看。
但，就是这样幼稚青涩的字迹，写出来的答案，一字不差，做出来的文章，文采斐然！
在场的同学纷纷传阅，无人不服。
徐景看着答卷上歪歪扭扭的字，怎么都不肯信：“不，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