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下起了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
白汐柠本想着去找景骁，但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回应，就回了自己房间。
而此时的景骁正蜷缩在床上痛苦的挣扎。
额头，手臂青筋泛起，汗水早就浸透了衣裳，紧紧的抓着旁边的被子，感觉再用点力气，布料都会被扯碎。
由内脏而外的疼，每一个关节都像是被啃噬一般，一度让他喘不过气。
这样的痛苦，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
剧痛过后已经麻木了，对余韵的痛几乎感受不到。
他刚刚听见了小姑娘敲门，也听见了她在门口说外面下雪了，但正处于巨大痛苦下的他不想让小姑娘担心，于是生忍了下来。
勉强撑起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脚步虚浮的出了门。
“柠儿，睡了么？”
听见景骁的声音，白汐柠飞快的从床上下来，外衣都没穿就开了门。
景骁蹙眉，连忙把小姑娘推回房间。
“穿好衣裳，外面凉。”
雪还在继续，白汐柠拉着景骁进屋。
借着烛火的光，才看清景骁此时的状态。
“殿下，你不舒服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说着就要去摸他的脉搏，被景骁抓住，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
“无碍，可能刚刚在书房处理公务，冷了些。”
“这样啊，难怪我刚刚去你房里没人应声。手都冰冰的，我去给你拿个暖手炉。”
“对了，殿下今天让二宝寻的花，很美。”
景骁疑惑了一下，转而想到自己确实让那个丫鬟去找安神的东西，看了看屋里摆放的几种花，点了点头。
“你喜欢就好。”
他从前不通这些花草茶艺的雅事，但自从白汐柠说喜欢花，他就慢慢接触了起来。美人和花，永远都是相配的。
小姑娘很快穿好了衣裳，把暖手炉塞进景骁手里。
“拿着这个，我们就出去看一小会儿。”
“你拿着，我牵着你的手就好。”
白汐柠害羞的把自己的手递给他，初雪夜，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出了院子。
一路把小姑娘带到府里隐秘的一处假山后，这里有一汪泉水，平常没有人过来。
雪掉落进水里，瞬间没了踪影，气候让泉水水面泛起了朦胧的雾气，看上去美极了。
“是湖么？好美啊……”
“是一处泉水，这个地方府上很少有人知道，你若喜欢，可以常过来。”
“那，这算是殿下的秘密么？”
“从前算，之后算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如今的景骁，情话张口就来，撩的白汐柠根本招架不住，只能娇羞的笑着。
这里没有灯光，漫天飘雪，竟然难得的看见了月亮。
“殿下，你说，祖父祖母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天上了啊？小时候娘亲和我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越亮代表亲人越想念你。
可是后来娘还说过，星星只不过是一些天上巨大的石头，会不会人死了就搬去那些地方生活了啊？”
景骁不懂小姑娘在说些什么，对他而言，什么变成星星，不过都是臆想。
但此时小姑娘的伤心未过。
“可能他们真的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你。柠儿，你只有过的幸福开心，他们才会安心。”
“我会的，殿下，我们都会的。”
“嗯。”
“我想去玩一会儿水……”
“不行，入冬本就天凉，你身子弱，容易寒气入体。”
“就一下，我就去碰一下，这么美的地方，下次想过来，就不一定下雪了。”
白汐柠的眼睛亮晶晶的眨巴着，远比天上的星星亮的多。
景骁无奈，牵着她的手上前，然后确确实实的握着她的手，在泉水里碰了一下。
“……真就一下啊？”
“好了柠儿，时候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噢。”
往回走的路，景骁愈发的感觉身子发寒，刚刚已经发作过的痛隐约有再次发作的架势。
旁边的小姑娘还在碎碎念，察觉到他手凉，握的更紧了些。
“我看，分明就是殿下怕凉，才碰了一下水，手就又冰了。”
“等明日让夜辰在书房给你多加一个炭盆，处理公务要紧，身子也要紧啊。”
“对了，之前你的伤还没好我就出城了，现在如何了？我不在的时候，殿下按时吃药了么？”
接连说了好多话，景骁一句都没回。
白汐柠转头看过来时，即使黑暗当中也发现了景骁的不对劲。
“殿下。”
“柠儿，回房去休息。”
这种时候白汐柠还哪有心思休息，刚刚的浪漫瞬间消失不见，直接把景骁拽回了房间。
疼痛发作的景骁没有半点力气，以至于白汐柠给他诊脉，他根本无法拒绝。
眉头的紧皱程度看得出景骁的问题有多严重。
很奇怪，景骁先前体内是有毒素的，但她配的药完全可以解，为什么这次感觉又加重了呢？
白汐柠没跟景骁说症状，自顾自的拿出银针，强制为他清毒。
“会疼，忍着些。”
祛毒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其实银针的疼远不及身体的疼，景骁攥着拳头，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
“柠儿，若是我有一日死了，你……”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一个白眼甩了过来，
“瞎说什么，只是之前的毒没有清而已，我都猜得出来，这些天你是不是没按照我说的用药？
要是这点问题就丧命，岂不是显得我医术白学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还是发慌。
景骁的症状的确是白汐柠没见过的，就算他不吃药，也不会更加严重。
除非他是持续摄入这种毒。
细思极恐，白汐柠在心里默默记下，等明日定要去厨房彻查一遍。
银针扎过很多穴位，拔出来的时候，血液异常鲜艳的红。
慢慢的，景骁自己能感受到，好像所有疼痛都在朝他的胸口汇集，痛感压迫的他呼吸艰难，最后一口血呕出，同样是鲜艳的红。
白汐柠想要上前查看，被景骁拦住。
“脏，一会儿让夜辰清理。”
“我……”
“听话，我已经好多了。”
白汐柠犹豫着，在她转身时，景骁看了一眼地上，鲜红之中伴有黑色的星星点点，他的眸子里是道不明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