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人命试?”尤希望嗓门不自觉地抬高了八个分贝。
“我说了,没时间了。你没得选,他也一样。”
尤希望轻启的嘴唇颤了颤。她看一眼毫无意识的齐归,天知道他还能不能再见天日。
“好。”
“好。”
“手术继续!”
这一刻,医生护士们像将士听命一般再次整齐划一地开始手头的工作,一旦开始却又各司其职。没有人说得清楚他们为什么如此有条不紊,连发号施令的尤希望也不能。
“尤大夫,下面我会把肺动脉瓣切开,你和张老师注意肿瘤出血量。”
“好。这个瘤已经有轻微溃破迹象了,蒋家凡给我止血……小刘,你去准备一□□外血液回收。”
“尤大夫?”刘文英迟疑道。
“这个肿瘤黏连的血管组织很多,很难撑住,你快去吧。”
伏辰闻言看一眼尤希望。她正专心致志解决着一处黏连,刚擦完的额头又开始冒出了细小的汗珠,眼角几条深红的血丝清晰可见,虽然动作还稳当得很,但愣是给人一种她在发抖的错觉。
尤希望的语气里居然能带着一丝恐慌,这恐怕是多少年难得一见的事情了。
“解决了四分之一了。”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尤希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这边解决得还算顺利。”二人轻轻两句话,却给予了这个手术室的人们心中大石即将落地的希望。
“下面这段是整个肿瘤最脆弱的地方,我必须完全专注于它。伏大夫,你那边拜托了。”
伏辰一顿。他虽然和尤希望还相处不多,但她的情绪语气却基本了然于心了。可他从未听过她这样的语气,不单单是拜托那么简单,这是一种倔强,有些信任,更多的是一种决绝……
伏辰来不及想太多。动脉颈被放置的弹簧需要立即撑开,尤希望那边一旦有任何什么情况齐归怕是都不能再撑过去了。
“好。”伏辰听到尤希望极低地说了一句,便知道她那边的肿瘤大致摘下了大半。这句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更是说给齐归的。当然,也是说给伏辰听的。
“刀。”尤希望再度接过闪着银光的手术刀,刀口极利,利得让人发寒;又至热,带着生的希望。
她紧握着刀,刀锋向下,心向前。
刀落,肿瘤落。
手术成功,没有意外。
尤希望突然笑了,那种不易察觉的笑。
紧接着,又哭了。
醇岚最受欢迎的法式西餐厅里,坐下一对男女。男士和女士都是人群里一眼能看出来的好看,不是很惊艳,却足够扎眼。
“我说,郝友,”恩平慢慢把她白色的小皮包放到身旁的位置上,“今天一个上午带着我转来转去害我觉都没得睡,现在又带我来吃西餐,成心让我欠你人情?”
“哦不不。当然没这个意思……我能不欠你人情就不错了,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去睡觉……”郝友吓得连忙摆手。
有眼力见的服务生迅速走来:“请问二位想吃点什么,这是菜单。”
“谢谢。”恩平优雅一笑。
郝友贼眉鼠眼地向四周乱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
待会要怎么和恩平说?直接表白是不是太突兀了?万一她拒绝了怎么办?同意了又该怎么办……不,同意是最好了……
郝友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与伦比的忐忑与紧张。直到恩平看完把菜单推到面前叫自己点餐,他才如梦初醒。
“哦哦哦……那个,那个,”郝友突然被叫,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就……一样,再开一瓶红酒吧。你不用另外的甜点吗?”
恩平有点无语地接过菜单又看了一眼:“这个麦芽糖的就好。最小的。”
“那好,女孩子喜欢控糖哈哈哈……”郝友不知道为什么乐呵呵地和服务生解释着,却突然被对面冷冽的目光刺了一下,“就这样吧那。”
“郝大夫,你今天好像有点心神不宁。”待到服务生离开,恩平道。
“是吗?可能你今天特别好看?”
“哈哈哈……”恩平看样子不太喜欢这种解释,“有什么特别好看,被你直接从医院拉出来妆都没化。”
“这有什么,天天在医院也不怎么见你化妆,都习惯了。”郝友不以为然地道。
恩平微微一笑,不知道有什么含义:“今天是不是有事?”
郝友一愣,心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然恩平表面上是个温柔的淑女,但实际上和尤希望就是一挂的,直来直去横冲直撞。
“这能有什么事,要有事平时医院不都说了么……那个,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这个餐前面包?”
“行。”
“……”
“你不吃点?”
“吃。”
郝友叉起一片面包,却重心不稳差点滑下去。
“当心点。”恩平笑。
不知道为什么,郝友觉得平时恩平人畜无害平易近人的笑此时让他有些害怕。
“打扰一下,餐前汤来了,请慢用。”
服务生端来的汤乍一看清汤寡水,定睛一瞧才发现里面荤素菌类样样俱全,汤汁既不油腥也不寡淡,是清新里透着浓郁的诱人。
恩平一手用勺子盛出半勺汤汁,一手接在勺子下以防汤汁洒出,不紧不慢地凑到嘴边,张开半张嘴半吸半倒地把汤送入口中。
郝友吃完半片面包,手里握着的叉子和刀便没了下文。
怎么办呢?郝友突然有些后悔。怎么偏偏选今天呢……这也太匆忙急促了,郝友,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郝友,吃啊。”恩平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这个恨不得要抓耳挠腮的家伙,“跑了一个上午了,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
郝友有一点意外地看着恩平,缓缓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来。
恩平低眉啃着生菜,没在意。
“郝友。”突然,恩平有些生硬地叫了一声,不停地扒拉着那半个小番茄里的籽,“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不问还好,一问那边正喝汤的人一个没稳住呛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惹得周围人忍不住行注目礼。
“哎哎,这就没劲了啊,怂啦?”恩平被吓一跳,抬头见郝友咳得脸红脖子粗才心道这货应该是真呛着了,连忙起身上前给他拍拍背。
“咳咳咳……得亏我光喝汤了……咳咳咳咳咳……你这说话怎么还乘人之危呢咳咳咳咳咳咳咳……”郝友顺起桌上的纸巾边捂着嘴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