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好主意!”
“好什么呀?一人独占岂不更好?再说你看看这大厅里的人,哪个不是交了一千金的抵押?你出不起,肯抬价的大有人在。还轮得着你二人利润共分?”
“说的也是啊!”
“嘘——,快别说了,要举简叫价了!”
只听琴台上传来一声铜钟嗡鸣之声,中年人开喊:“雌株开拍喊价了——”
钟声尚在嗡鸣,已有无数只胳膊举着那刻着红色籀文的宽简高喊着:“五百金——”
“六百金——”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举简喊道。
“好,六百金,还有加价的没?”中年人浑厚的嗓音吼道。
“老夫出七百金。”方才入座的那位老者举简高呼一声。
中年执事十分得意:“好,这位老丈七百金,还有加价的没?”
年轻人一咬牙:“我加价到八百金。”
“好,这位公子八百金,还有应价的没有?”
举座无声。只听见中年执事的声音在回荡:“八百金第一回,八百金第二回,还有加价的没?好!”只听一声鸣钟响起:“八百金成交,将雌株交与这位公子,八百金从抵押金里扣除了。”
众人艳羡地眼看着仆役将那株兰香茜草小心翼翼地搬送到那年轻人的案上,中年执事问道:“公子是否还要参拍雄株?”
“那是自然。”年轻人傲然一笑:“吾乃遂君之弟,便是再多八百金又有何妨?”
“原来是遂国公子,失敬失敬。”中年执事一躬身歉然道:“只是淮相有规矩,公子目下账上只余二百金,尚需再交三百金才能参拍。”
“什么?”年轻人身旁的少仆有些愠意:“什么道理?还怕我家公子出不起价吗?”
“退下!”年轻人喝退少仆,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那就请主家跟我这仆从去车上搬金吧!三百金何足道耳?”
此时,忽有人喊道:“敢问主家,若是我等此番未能拍中,那千金的保证金是否退还?”
中年执事高举双手,环顾一礼道:“诸位,依规矩,若是未能拍中,千金只能十退九成,退还九百金,那一成的保证金便算是此番拍卖的支出了。”
“什么道理?没拍中凭什么白扣一百金?”众人愤忿然。
“此乃鄂国的地盘,高档酒肆聚酒苑。”中年执事语带威胁:“诸位桌上的美酒佳肴,金质酒具,侍女穿梭,哪样不是相府的金钱?参拍自然都是要付钱的,天经地义,有何可说?”
如此听来似乎有道理,再加上的确是别人的地方,再说大家入聚酒苑时都看到了酒肆前甲胄整齐的持戟护卫,自家只是钱袋子鼓,比不上人家拳头与弓弩硬,还有什么可说?算了,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拍卖继续进行,或许是因为被扣百金而想扳回本钱的缘故,雄株的拍卖更为踊跃。结果还是遂公子以九百金的高价拍得,携一对兰香茜草满意而归。
“诸位莫要灰心,听我一言。”中年执事登上琴台高呼道:“此次共有十株五对兰香茜草待购,诸位的千金抵押金可一直用到第五日,若依然拍不中,便退还九百金。参拍五天内,这聚酒苑任大家来去,所有的饮食花销都由相府销帐。”
“好——”众人无不欢欣鼓舞,如此算来,这一百金还算值当也。
四更时分,林伯回到了猗氏商社。
青铜高车没有绕道,也没有着意加速,从容地直然驶进了猗氏商社。推开正房的门,巫隗正静坐案前默想,眼前的羊皮纸上已圈圈点点写了一些谁也看不明白的符号。
“谷主。”这一声唤,将巫隗从沉思中拉回,抬眼应道:“叔伯回来了,事情如何?”
“随公子已购得一对兰香茜草,总价一千七百金。淮庆规定,所有参拍客商便是一株都拍不中,也得扣留一百金以抵花销。”
“哼!意料之中。”巫隗轻哼一声:“随公子所需之金都交付与他了吗?有无露出破绽!”
“没料到淮庆会有这一手,入城所带之金皆交了那一千金,目下手头没有这么多现金可调!”林伯头上有些冒汗。
“此随非彼‘遂’,若让淮庆知晓遂公子其实是随公子,必会生出警戒之心。因一座铜绿山,随鄂已结血海深仇,只要对鄂有害,随国必倾全力以行之。”巫隗言语淡然:“你跟我去一处取金,再与随公子交接。”
“诺!”
清晨,一辆四马青铜辎车哗啷啷驶出了番城北门,驶向郊野的隐隐青山,渐渐地山道青黄峡谷幽深,似乎进了人迹罕至的荒山,山林风声中隐隐约约的猛兽啸吼与萧萧马鸣。林伯不禁浑身一抖,想说话终是咬紧了牙关。
片刻之后辎车停稳,巫隗淡淡说了一声“到了”。林伯先行下车,再伸手扶着巫隗下车。揉揉眼睛四面打量,不禁大是惊愕——来处草木荒莽,这驷马高车竟能进得山谷!再看眼前,辎车停在一方突兀伸出的巨大岩石平台上,岩石旁一棵三五人不能合抱的大树,枝杈如箭,真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绿色刺猬。
“叔伯随我来。”巫隗绕到了那只绿色“刺猬”的背后,拨开随风摇曳的茅草,现出了一个废墟般的浅小山洞,进得三两丈便到了尽头。
林伯正在愣怔间,巫隗广袖中抽出一只小铁锤,走到洞尽头壁立的山石前向左侧猛然一击,那方黑色大石轰隆隆向右滑开,洞底蓦然现出一个与人等高的洞口,一股干爽的热气顿时扑面而出。
巫隗回身道:“跟我进来吧!”
林伯虽则不再惶惶然,却也是小心翼翼地进了山洞。一入洞便惊讶不已,脚下是劲软的胡毡,两侧洞壁间隔镶嵌的风灯竟毫无油烟。过了三五丈幽暗处,一个拐弯,前方遥遥一片光亮,仿佛又要出洞。
走到光亮近前,竟是一方深不可测的天井。向上看去,一片蔚蓝孤悬高天,一朵白云悠悠荡荡,一片阳光直洒而下,透过天井半腰的细密铜网,落在洞底成了一片整齐排列的“光砖”,明亮和煦的天井隐隐弥漫出一种奇特的神秘之感。
“幽幽斯井,如日月之恒光。”巫隗突然低声吟诵读了一句。
“谷主得社领全心信之,何有此叹?”林伯会意,轻声回问了一句。
巫隗淡淡一笑:“正因如此,更觉重任在肩矣。”说罢,向已经打开的天井四面石洞一指:“叔伯且看,此乃南林社之番城金库。北洞存金六万余,南洞存金六万余,西洞存齐刀圜钱共计十二万,东洞存各色珠宝玉璧珍奇古董三百余件。一并计之,大体在二十万金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