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幻境出来后傅清鸿惊魂未定,或者说,越想越怕。
仅仅是因为不想自己离开,就在转身瞬间挥剑自刎。
不会错了……这就是原著里宋潋滟会干出来的事情,根本无法以常人的眼光理解!
她现在好想报警。
花景明走过来将她上下一番打量,一脸奇怪道:“从幻境出来了?你这是什么表情,遇到很可怕的事情了吗?”
“是的,很可怕……你没进幻境?”傅清鸿纳闷。
花景明立即有些雀跃,噙着笑对她道:“清鸿,我今天终于真正见识到诡术符纂的厉害了!我刚才和红萼对符了一把!”
傅清鸿完全不担心他对符这件事,毕竟这是他唯一正常的主角光环了,不过看他这副样子,还是难忍欣慰地朝他笑了笑,配合问道:“结果如何?”
“非常好!”花景明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其实我白天补瓦的时候,在这里偷偷设下了符阵,本来是想打起来能帮你做个掩护,没想到派上大用场了,这红萼相当厉害,我差点斗不过!”
傅清鸿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聪明绝顶。”
红萼的招数已然是用尽了,再加上对符后的反噬,此时境界骤降,接近游鬼,再也无法对二人使出任何诡术了。
当二人走进屋内时,只见沈独明穿戴整齐坐在了桌案前,眼前摆着白天捅伤花景明的那把砍刀,红萼则是力竭地倚在他身上。
活脱脱一对共赴黄泉的苦命鸳鸯。
花景明叹口气,从怀里抽出一张杀鬼符纂,朝红萼扔去。
【警告!此行为不在修文范围内,请宿主维持原剧情发展!】
于是符纸半路被傅清鸿拦下了。
红萼微微惊讶,但看他们又不是打算放过自己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哀求道:“我甘愿灰飞烟灭……请不要说出来!”
傅清鸿面沉如水:“对不起红萼,他必须知道真相,否则难保他不为你殉情。”
红萼眼里闪过一点绝望,“求你们了,他接受不了的!别说……”
沈独明确实会接受不了。
因为原文最后灰飞烟灭的那个人不是红萼,而是沈独明。
傅清鸿身心俱疲,低哑着声音问沈独明:“你这砍刀,是为了自戕与红萼共赴黄泉吧?”
沈独明点头:“你们执意拆散我夫妻二人,说来可笑,我竟别无他法。”
傅清鸿道:“那你就如了红萼的意了,你想没想过,为什么有恶鬼千方百计费尽心思要扮成人呢?为什么要骗人的感情呢?如果只是单纯为了吃,大可以直接下口。”
沈独明道:“难道我孑然一身,红萼还能贪图我什么?”
花景明笃定道:“当然有!恶鬼能升境界,从游鬼变恶鬼,恶鬼变厉鬼,要是全靠吃人,你祖宗八代都不够吃的——但一滴自愿给出的心头血,价值就非比寻常了!”
沈独明虽然固执,却不死脑筋,一下就明白花景明的意思了,也明白了刚才红萼说的“接受不了”是何意了。
他是从不怀疑自己和红萼的感情,但前提是,没有什么好贪图的。
这段感情是单纯的,而不是掺杂了谎言。
此时这个□□裸地谎言就摆在他的桌前——他确实打算用这把砍刀殉情,也算偿还了花景明那一刀之失。
傅清鸿沉声道:“我们再晚一步,红萼就能得手了。”
沈独明看向红萼,红萼心里千百个委屈也不懂如何辩解,竟然不知该怎样好了。
她紧紧攥住沈独明的手,像是攥住这个本不再属于它的人间里,最后一根稻草。
“独明,你相信我吗?”
沈独明咳嗽了两声,在猜忌涌上来的瞬间便尽数压制了下去,他想红萼要真是为了一滴心头血,好人家那么多,何必跟自己吃了这几年苦。
他揽过红萼收进怀中,拍了拍她的背后,安抚道:“我信你,别害怕。”
花景明不自禁苦笑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感慨道:“你们的感情真的很感人,如果这就是全部,我说什么也要回禀掌门成全你们——可惜,沈兄,你这位妻子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啊。”
傅清鸿冷声道:“沈独明,试问一个男鬼抱着骗心头血的目的接近另一个男人,能有几分真心可言?”
沈独明怀里的红萼闻言,浑身一抖,呜咽了一声,它缓缓松开沈独明的手,又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却无助得不敢再进一步。
花景明讶异地看向傅清鸿,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我还以为只有我观察得细致入微呢。”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诡术符纂,以灵流托起,呈到了沈独明桌前。
“看看红萼画得符文,不一般吧,笔画锋利,起承转合棱角分明,说真的,我对符多年,从没见过有人能把符文画出一股气势磅礴的劲儿来。”
“你相信这是一个作古多年的女鬼所写吗?”
沈独明仅仅瞥了一眼那张符纂,便朝怀里埋着头不吭一声的红萼看去。
转眼间,红萼已经变了个模样。
甚至变了个性别。
沈独明一刹那白了脸,又泛起了绿,总之五彩缤纷,没一点人色。
花景明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这种感觉他作为一个男人非常理解,如果跟他蜜里调油了四年的美人老婆是个男鬼,而且还要骗他的心头血,这就不仅仅是害人性命的问题了。
这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打击让无畏生死的沈独明倏地落下泪来,他双眼猩红,白纸一样的嘴唇翕动了片刻,竟然发不出一声。
他颤手托起了这个陌生身影的下颚,想让他抬起头来。
对方微微偏头,躲开了。
这个动作深深刺激了沈独明,他病中的身体不知哪里冒出了一股大力,狠狠攫住对方的下巴,令他仰面面对自己。
这实在是一张不堪入目的脸。
红萼男像原本生得很漂亮,一双丹凤眼,长眉挺鼻,又柔美又俊秀,但境界骤降后他不够维持自身容貌的修复之术,因为死于火灾,此时半张脸都攀附着脏污又狰狞的烧痕,而且仍在扩大着。
他眼神哀求地看着沈独明,只求他不要说出什么话。
沈独明确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一口血呕了出来,连忙收回抓着红萼脸颊的手,紧紧捂住嘴。
那样子好像不是吐血,而是被红萼的面目恶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