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是来替宝宝抱不平的。路玄春有些哭笑不得。
她自己的孩子，难道有好东西她会不想着她吗？
如果是宋悦自己想要，她当然愿意给她，但这个充满阴谋与背叛的位置真的不适合她。
她更希望她家宝宝可以无拘无束地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被困在这个她不喜欢的位置上虚度一生。
不过见这老大夫激动得脸都红了，路玄春沉吟片刻，还是直说道：“她……她心太软了，不适合做这些。”
听到这个理由，老大夫表情一怔，“心软”这个词放在很多地方都是个好词，特别是在一名大夫身上，更是一种优秀品质，足以让她成为一名人人称赞的好大夫。但是放在一个统治者身上，就是一个缺陷了。所以路玄春放弃将魔尊的位置传给宋悦他也可以理解。
不过，这也不是一种不变的定律。
就像现在，在局势如此复杂的情况下，其实会心软的宋悦更适合做他们的新魔尊。
因为心软，她不会放任强的一方欺负弱的一方。
所以对于偏向弱势一方的普通人来说，宋悦的这个“缺点”反而更让他们安心。
老大夫试图劝她改变主意，“我们少主确实有缺点，她这个品性可能会影响到她的决策方向，如果您担心，您可以安排几位您信得过的人留下来监督她。”
给宋悦一个机会的同时也给他们一条生路，老大夫满脸希冀地看向路玄春。
虽然是她自己说的宋悦心软不适合，但是当这老头顺着她的话说时，路玄春还是感到不高兴。
“监督她？”她冷笑一声，反问道：“让她跟个提线木偶一样在这做个摆设？”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出她话中的怒意，老大夫冷汗都要下来了。
“宋悦是我的女儿，我自会替她安排妥当。你就不用担心她了！”路玄春话中包含的警告，老大夫自然接收到了。
他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他的意思，但是看她此刻凌厉的表情，又不知从何解释。
“小民不是这个意思，小民只是想着，您耗费了这么多精力才将被各大门派分割占据的修真界统一起来，这还没多久就又要重新被划分成好几份，实在可惜罢了。”
他们修真界虽然不像人界那般以不同国家划分，但是其实也差不多，只是由国家换成了门派罢了。
那些门派也是一样要收取赋税，一样会给他们提供基础的保护。
而路玄春的行为放在人界应该是一场统一大陆的壮举。
现在只要等玄霄派的那几个大城拿下，她就可以完成统一大业了，到时候就不再有正魔之分。
魔界就等于修真界，魔尊就等于修真界的“皇”。
虽然其中付出了人命无数，但是对于修真界来说，统一一事，还是利大于害的。
只是路玄春即将飞升，到时候再任由那几位将军将这好不容易统一的修真界重新划分，那她这些年的努力将变得毫无意义。
老大夫小心看了一下路玄春的神情，小心翼翼道：“如果是少主来继承，才能保证修真界还是一块整体。”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也会做好足够的安排。”这人虽然看着是在替宋悦说话，但是在路玄春看来，他依旧是一个外人。
对于一个外人，她自然不会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听到她这么说，老大夫心中很是遗憾。这个回答并不能将他心中的担忧打消。
他苦涩一笑，有些自暴自弃地敞开说道：“我们自然是相信尊主的，但现在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容不得我们不多多考虑一二。不知道您是否有收到消息，近段时间，被我们魔界士兵屠杀的老百姓越来越多，几位大将军手下的队伍也越来越放肆，且不说在附近的城中烧杀抢掠这些恶事，连您定下的那些制度也几乎不再执行，他们已经开始变了。”
说到这，老大夫眼中一股热泪上涌，“我们应少主之邀来营中前，我们看到的是一支恪守纪律的魔界军队，所以对未来并没有太多担心，但现在这支军队变得残暴，以后也将维持这种残暴的治理手段，我们毕竟是毫无法力的普通人，您说我们能不着急吗？”
他这番话听得路玄春有些动容，她悄悄坐直了身子。
老大夫没有注意到她神态的变化，想到那黑暗的未来，他的情绪越发激动，忍不住质问道：“您告诉我们，我们普通人的生路在哪里？”
“他们不会一直这样的，请您相信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她面前落泪，即使狠心如路玄春也不禁有些自责。
这老大夫说的关于最近军队中发生的这些事，其实她也收到消息了。她能猜到那几个部下的想法，但是他们的行为也是她所不允许的。
“老大夫您放心，我前几天已经警告过他们了，他们以后会收敛的。”路玄春向他解释。
“不……不……”老大夫激动地摇着头，“没用的……没用的……您走后，他们还会固态萌发的。”
他说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差一点倒在了地上。
路玄春慌忙伸手一抬，老大夫只觉得身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稳稳托住他。
差点摔倒，脑中总算清醒了一些，他的手肘赶紧往后撑了一下，小心站稳，“多谢尊主！”
路玄春摆摆手，继续刚刚的话题。
“您很怕他们？”
老大夫点点头。
话已经说到这了，再加上感受到路玄春态度的变化，老大夫的胆子也就大了许多。
他将自己知道的那些士兵的所作所为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了半天，路玄春一脸若有所思，“那群普通士兵呢？他们也应该收到了同样的命令，从众心理下，不可能什么都没做过，你们为什么不怕他们？”刚刚他说的都是那几支由魔修妖修组成的亲兵队伍做的事，对于那支数量最为庞大的普通人士兵却是只字不提。
老大夫从来没有发觉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普通士兵明明占了大多数，和他们接触最多的也是那群普通士兵。而且普通士兵做的恶事他们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就像是风吹过水面一样，听过之后很快就无痕无迹了。
想到这点他不禁一愣，一下子沉默了。半晌后，他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想法。
“应该是因为他们也是普通人，和我们一样拥有的都是凡人的力量，所以能造成的伤害都在我们的可接受范围之内，哪怕他们真的为恶，我们只要有足够的胆量，也可以反抗得了他们。力量对等，所以就没有那么怕了吧。”
路玄春嘴角微微上挑，手指随意地点了点他，“所以你们其实害怕的是悬殊的力量差距？”
老大夫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路玄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疑惑，“如果你们的力量处于一个大致相等的水平，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们又没有灵根，双方的力量怎么可能会处于一个水平？老大夫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问，但还是老实回答，“还是会害怕，但是这害怕是对生活的害怕，而不是现在这等朝不保夕的害怕。”
毕竟人与人之间也不是完全平等的。还有贫富之分，有权无权之分，强弱之分……等等。所以欺凌压迫肯定也还有，他们自然还会有不同的害怕。
但遇到这些事的毕竟只是少部分人，大部分人都还是可以安然活到晚年的。
相比现在这等被人修、妖修、魔修共同欺压的情况好多了。
普通人的性命在许多修士眼中就像是路边的蚂蚁，随手就可以碾压。这等悬殊的力量差是他们肆无忌惮的原因。因为他们确信普通人是不可能反杀，也不可能对他们造成伤害的。
所以如果所有人都大致处于一个力量水平，那么他们在伤害凡人的同时也可能会被凡人伤害，彼此间存在顾忌，就可以出台律法约束大部分人，世间会安定许多。
路玄春展颜一笑，“既然这样，那你就不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