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铮搂着怀里的人。
他早就听到外面行李箱的声音，心里乱七八糟，没想睁眼。
谁知这人窸窸窣窣地进来，本想看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个走向实在出乎意料。
直到柔软的唇贴上来之前，他都是不敢相信的。
亏他还在这苦兮兮地思想斗争。
被发现之后，沈末迟完全慌了神，一时间忘了动作，鸵鸟一样不动了。
“解释解释。”顾远铮的声音带着笑意。
沈末迟沉默了一会，尽量轻描淡写地说：“就告别一下。”
他想从顾远铮身上起来，又被一把拽了回去。
“你们那边告别的方式还挺特殊，再告别一次？”
沈末迟看着他戏谑的笑，放弃了这个借口。
“先起来。”沈末迟推他。
顾远铮没松手，翻身把沈末迟压住：“先解释。”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袁婧婧的声音：
“小迟啊，先把饭吃了再走”
沈末迟想起来门还是虚掩的，手上立刻用了力，紧张下又开始无意识地咬住嘴唇。
顾远铮用手捏住他的脸，不让他继续咬，低声道：“没事，我妈不会进我房间。”
袁婧婧上楼来，只看到一个行李箱，没有人。
她朝着沈末迟房门喊：“小迟，你收拾完记得下来先把早饭吃了。”
“怎么办？”沈末迟问，紧紧地攥着顾远铮的衣服。
袁婧婧没得到回答，料想沈末迟应该在卫生间，对顾远铮虚掩的房门道：“你起来了？一会儿让小迟下去吃饭。”
沈末迟整个人紧绷起来，牙齿开始寻找嘴唇，顾远铮眼疾手快，用手指拦了一下，被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嘶知道了妈。”
随着脚步远去，沈末迟才逐渐放松下来。
顾远铮手指上留下了浅浅的牙印，甚至能看出来深的地方是那两颗小虎牙戳的。
他不由勾了勾嘴唇，笑道：“被发现了我妈也不会往别的地方想，你心虚什么？”
沈末迟头发凌乱，嘴唇被咬的乱七八糟，听了这话脸颊红成一片。
“你不说，那我说了？”顾远铮酝酿好情绪，准备开口，“沈末迟，我”
“别。”
被沈末迟打断，顾远铮愣了愣。
“什么？”他问。
沈末迟的眼神落在别处：“别说，我没法回答你。”
顾远铮顿了一下，慢慢回过味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在耍我呢？”
“不是。”沈末迟立刻说，“不是耍你。”
顾远铮走近，眼前人的睫毛轻轻地颤动，手指攥着衣角。
“说了多少次，别再咬嘴唇了。”
他扳起沈末迟的下巴。
沈末迟不动了，仰着头，闭上眼，但等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又尴尬地睁开。
顾远铮说：“我不想不清不楚的。说出来。”
等了半晌，沈末迟说：“不清不楚其实挺好的。”
“要不这样。你干什么都行，还像以前一样，行吗？”沈末迟的语气明显很乱，似乎大脑和语言系统已经分道扬镳了。
顾远铮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
他想了想，露出了个痞里痞气的表情，笑容玩味，目光往沈末迟衣领里落：“干什么都行？”
随着他一点点靠近，沈末迟指尖都发着颤，但是没退开。
“沈末迟，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远铮停住，直起身来问他。
笑容也敛了。
“我对炮”他看着沈末迟纯粹的眼神，把炮友这两个字咽了回去，“我”
说不出来狠话。
“我考虑考虑，你先别走了，去吃饭吧。”
他有些郁闷地去洗漱，正刷着牙，忽然想到昨天心理学书籍。
让一个人对自己性向产生回避的原因有很多种，可能来自家庭，可能来自自身。
他对沈末迟的家庭状况一知半解，但沈末迟每次的欲言又止，从家里回来时的模样，让他能猜个囫囵。
他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总比沈末迟喜欢女孩好一万倍。
下了楼，袁婧婧在餐桌前和沈末迟絮絮叨叨。
看到他，袁婧婧说：“一会儿你送一下小迟。”
顾远铮过去：“一定要走吗？”
沈末迟垂着眼睛点点头：“房子已经租好了。”
“动作挺快。”
到了地下车库，顾远铮把行李箱放进去，转头看了一眼沈末迟。
沈末迟本来正对着他发呆，忽然对了眼神，又赶紧移开。
按照导航，车开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一幢老旧的居民楼，连路灯都没有。
“就送到这吧。”沈末迟说。
顾远铮没管他，径直拎着行李箱上了楼。
是一个非常破败的一居室。
地上还掉着一堆墙皮，空间低矮得压抑，小小的卧室里面一张狭小的床。
顾远铮快气笑了：“就这？你宁愿住在这，都不想住我家？”
沈末迟拿过他手里的行李，低着头：“十天而已，马上开学了。”
连防盗窗和防盗门都没有，安全系数几乎为0。
顾远铮把那门拽了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简直岌岌可危。
他转头：“你开玩笑呢。”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跟不跟我回去？”
沈末迟摇头。
顾远铮咬了咬牙：“行。”
他转身开门出去，门自动弹了回来，连带着周围的墙发出“咣咣”的响声。
沈末迟默了默，从窗外看着顾远铮快步离去的背影，直到人进了车里。
车尾灯消失在了巷子里。
道路的尽头归为一片寂静。
良久，他坐下来，打开手机。
备忘录里已经快存了100多条了。
每条都是和沈曼凝的措辞，但都变成了废弃的草稿。
沈曼凝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堪忧，对话框里颠三倒四，时不时把他当成他爸，莫名其妙地发上两句话。
可以想到说了之后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在遇到顾远铮之前，沈末迟已经和她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他恐惧改变，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一旦冒出点苗头，全身上下都在阻止他。
他看着悄然无人的巷子口。
顾远铮走了。
他应该松一口气，但是现在却觉得很难受，像是又被关进了学校厕所的隔间，听到保安大爷的脚步声在远处消失。
黑暗里那点手电的光亮也没了，怎么喊都无人应答。
他打开对话框，什么措辞都没有，随手打了一句话发过去【妈，我能谈恋爱吗。】
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他把手机撂到一边，去收拾房间。
屋子里面尘土飞扬，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他打开行李箱，铺上床单，让这块地方逐渐整洁起来。
正用抹布擦桌子，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格外刺耳。
现在虽然还是上午，但沈末迟还是顺手拿起旁边的扫帚，攥在手里。
门上连猫眼都没有，他小心翼翼地开了锁。
顾远铮站在外面，神色不那么愉悦。
沈末迟怔愣地看着他，手里还滑稽地拿着扫帚。
顾远铮手里拎着个小型的便携式行李箱，瞥了杵在门口的人一眼：
“让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