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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碧波烟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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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急急,向东而去,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今日才发现,原来竟是这般短,稍不注意,就已经走完了。

    虽是策马,可无量还是很容易就进了扶摇的地界,碧楼的人,想入扶摇城,原就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先生与扶摇城主似乎颇有交情,所以碧楼中人在若在扶摇行事,则方便许多。

    今日来了许多马队,以前倒是不曾有过。无量想着,却没有太过在意。

    一路上,孟子语种种异常的行为总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与先生不一样,在旁人看来,或许只觉得他愚钝罢,可他这次,心中是真的有些放不下。

    离碧楼越远,离建康越近,他就越是不安。

    先生将所有人都调离,是为什么

    忽然间,他的脑海中闪现的一个画面,扶摇城中的马队,和那些陌生的面孔,一个不祥的预感在心间陡然升起。

    奔走半日,建康城已是近在眼前。

    “吁~”缰绳一紧,马儿停下脚步。无量自怀中取出那只金色绣样的荷包来,犹豫之下,最终还是将它打开了。

    荷包里面,装着两样东西,其一,是一块玉佩,就是当年他交到先生手上的那枚,其二,是一封折叠齐整的信。

    无量将信打开来,看完之后,将东西又放回荷包中,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若有一清秀小僧携信而来,便告知如下:

    己合二十三年,时遇游族犯境,边防战事四起,百姓生灵涂炭。朝廷驻边军队未经战事久矣,一击即溃。外族进犯烧杀掳掠,边民苦不堪言。敌军一路南下,至崇林关时,前路受阻。崇林百姓与守军一同操戈,军民一心,共抵外敌。奈何,双方实力悬殊,待援军赶到时,崇林关已是屠戮殆尽。

    残垣之中,有一气息微弱的小童被人救起,小童手中紧攥着一枚玉佩,玉佩上面刻着的,正是崇林关总领——余长庚的族徽。

    余长庚此人,是个正直勇敢的榆木脑袋,很可惜,他没有像他的名字一样,未及长庚,不过而立之年,就以身殉了国。

    是你,你救了这小童,将他带回楼中,我嫌养个孩子颇为麻烦,便将他送去了大千寺,拖自空大师照看。

    了结此事后,停止手中一切交易,销毁、隐匿,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信的最后写着:你自由了。

    已是入夜,空中落下星星点点的雨来,没过多久,雨势渐汹,无量纵马狂奔。

    自由看过那封信之后,他的心,就已经不再自由了。

    冰冷的雨水拍打着他的脸颊,那滑落的每一滴,都像是锋利的刀片,剔骨、锥心。

    他再一次来到扶摇城,又碰到了那支马队,不同的是,他们马已经少了许多,而人,伤的伤,残的残,勾着肩膀相互搀扶着往客栈走去。

    “杀孟子语的代价可真是太大了。”

    “八层楼上的惨状,恐是一生都难以忘却。”

    “驾!”无量的脚步,又加紧了许多。

    穿过扶摇城,驰于山道间,挟蛮风,溅飞泥,这路太长,太长了。

    湖周环绕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去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燃着熊熊大火的可怖之物。

    无量跳下马,回身一转,脚下动作,将扔在岸边的一支长竹竿踢进了湖中,竹竿漂起,向湖心移去。

    无量飞身赶上,落在竹竿中间,两手横摆在身侧,平衡左右。掌间的佛珠,握得越发紧了。

    近楼时,无量方才惊觉,这倾盆而下的大雨,非但没有让大火有消减之势,反而愈燃愈烈。

    透过火焰,无量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那两半牌匾,着实凄凉。

    登楼的路已然被烈焰封死。若想上去,眼下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无量站在楼门外,越过火焰,看向第一层里面,没过多久,只见他回身一转,在原地打出一个圈来,右手掌间飞出一物,打了出去。

    “啪”“嘎吱嘎吱”,机关转动,“刷啦啦”,自上面掉下一串长长的铁索。

    无量伸手去动,却不料刚一触碰就被烫开了去,眉间锁纹又深几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无量将衣摆扯下两块,缠在手心,又去动那铁索。“铛啷啷”铁索散开来,原来这铁索的正身,竟是玄梯。

    无量不做停顿,立刻攀上,常挂掌心的那串佛珠此刻已是不见了踪迹。

    透过衣布,他的掌间,仍然能够感受到那灼灼热气。

    攀锁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这种“软梯”,很不好施力,可无量已没有功夫去管如何施力才能更有效率,他此刻,完全靠的是一颗救人的迫切之心和一身的蛮力。

    浓烟冒出,嗓间一股灼烧之感袭来,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下动作。

    浓烟和冰雨,或许会迷了他的眼,却迷不了他的心。

    不知过了有多久,他终于攀上了那高高的第八层,纵身一跃,破窗而入,滚过一圈,他稳住身子,将手上已然焦黑的布子卸下,齿间紧合。

    “先生!先生!咳咳”他大喊着,烟雾从他张开的嘴中灌了进去,呛得他咳嗽不止。刺激的气味冲入鼻腔,这是火油?!

    第八层上,有一张先生宝贝的木案,春暖时,先生常叫人将它搬下楼去,放在那颗老树下,承荫煮酒,那般闲散日子,却叫今日的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那张木案,身上已是插满了箭簇,被烧得乌黑,时不时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来。

    目光上移,越过木案,在那长椅之上,倚卧一人。她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得很,外间纷扰,似是与她全无干系。

    无量跃过木案,来到近前,晃动她的身体,却没有丝毫回应。探颈脉、探鼻息,无论有多不愿意相信,眼前之人,已然是没了生气。

    无量上下半唇不住颤抖,他在这一刻,体会到了失去和悲伤的滋味。

    “先生,我带你走。”阿弥陀佛,无量一手将人拉起,背在了身上,越过木案,从他方才破开的窗口,一跃,便跳了出去。

    滞于空中,无量将手一伸,握住了玄梯。

    忍着掌间灼痛,提气一荡。二人在空中荡出一条弧线。无量松开指尖,“扑通”一声,二人便落入近岸湖中,沉了下去。

    “咕噜噜咕噜噜”无量拖着她在湖面上冒出了头。

    岸边,无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从前,他不会水,一次先生赶路时带他走水路,哪知他上船没多久就吐个不止,先生还多有嫌弃,“恶语”相加后转为陆路。

    后来威逼利诱硬是要叫他学,会水便不害水,先生是这么说的。无量害怕先生真的往他怀里塞女人,很快就妥协了。起先是怎么都学不会,后来先生直接把他扔到湖里,垂死之际,终于还是学会了的。只是没想到,这项技能,竟会在这种情况下用到。

    雨水滑落脸颊,看着浑身血污,已然没了生气的先生,他也分不清楚,脸上正在淌下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先生,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啊

    密林深处,有一竹院,院周并无门栏,院前栽种许多花草植物,或观赏,或药用,或食用。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林子里,竟还会有人生活其中,换作旁人,定是避之不及。

    对于她来说,那原本应该是个寻常的日子,吹吹哨子,招来三两肉虫,晚上以火炙烤,佐以盐巴,想来也是美味。

    天渐晚,万事俱备,便在厨房摆弄起吃饭的家伙,哪知刚点起火来,雨滴淅淅沥沥便坠了下来。

    冬日落雨,真是稀罕。她这么想着,手间却并没有休息,几只肥美的虫子已被她串上了“刑场”。

    灶火旺盛,周围也是热气腾腾,寒意被驱走了不少。

    不多时,她站起身来,手中握着一把尖端烤的焦黑的树枝,上面串着许多“美味”。她心满意足地笑开了。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或许快四十岁的女人,可以看得出,她年轻时应该是个大美人,可惜岁月并不会贪恋美色,谁都逃不过它的侵蚀。

    雨势渐汹,寒气涌上,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烤火的树枝此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噼里啪啦”,烧得起劲。今夜真是稀奇,林子东边的大雾竟然散开了。在那雾气散开的地方,正冒着熊熊火光。

    无量跪坐在岸边,双手指尖抠进泥水之中,他想要做些什么,可是却无能为力。

    忽然,一双布鞋,走进了他本就暗淡的视野中,他缓缓抬头,雨水自睫毛滴下。

    那是一个好看的,有些年纪的女子,她撑着伞,正低头看向身旁之人。

    “她死了。”好看的女子,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好听。无量垂首,不作反应。

    “但说不定我能救活。”无量蓦得抬头,她方才说了什么?!

    “带上她,跟我来。”无量反应过后,急忙将人背起,追着前面之人的步伐,进了那片密林。

    “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嘉禾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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