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嘛，我又不是没去看过你游街——刚刚话说出口就想起来了！”
说完她笑着快走几步，“哎，不知道你今儿来，家里没做什么好菜，你可别嫌弃。”
傅青淮忙道：“嫂子多虑了，倒是我来得突然，在这跟您赔个不是。”
孙氏笑眯眯地看她，“状元郎来我们家，就蓬荜生辉啦——老孙，是不是这么说的？”
孙早跟她一脸夫妻相的笑，“是是是，快进去吧，别在外头说。”
“老孙，你去给状元郎倒茶，我去再洗一副碗筷。”
进了里屋，孙氏接过孙早怀中子火烧，使唤他道。
这叫傅青淮感到惊讶。
因为就算再寻常的夫妻家中，男人也是“尊贵”的，家里的事都是妻子的事。
更别说孙早是官了。
可见孙氏使唤他这般顺溜，想必平日二人就是这样的。
孙早并未因此觉得在傅青淮面前失了脸面，将子火烧递了过去。
孙氏惊讶笑道：“还是热的呀！”
只见孙早一脸得意，“我一路上都放在怀里捂着呢！”
孙氏嗔笑，却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个傅青淮，便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遁走了。
孙早搓搓手看向傅青淮，“见笑了见笑了，我同拙荆相处一直都这般。”
“兄嫂感情甚笃。”
孙早不好意思地笑笑，“结发夫妻，生同衾死同穴，哪能不好啊。”
“家中未曾见小辈，是在赣江老家？”
孙早微顿，还是和气地笑着说：“我夫妻暂且还没有这个缘分。”
要说孙早跟孙氏的相处让傅青淮觉得惊讶，那二人没有孩子，就是让她觉得特殊了！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是愚弟唐突了。”
“我这个岁数了，没有孩子确实挺不正常，哪里能怪你？实不相瞒，就是因为无子，家中逼我休妻，我才来京赶考的，没料真叫我中了，哈哈哈！”
孙早乐观得很。
傅青淮也不由得跟他一起笑起来，“不止是中了，若没重考一次，状元就该是孙兄的了，这叫愚弟心中有几分羞愧……”
孙早却正色，“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重考是为了天下学子的公平，你的学问强过我，自当是状元，我可半点儿没觉得是你抢走的！”
“孙兄高洁。”
“哪里哪里，志不在此，自然就不重要了。”
这般说法真叫傅青淮好奇。
只要考中举人，那就已经是跟普通老百姓分隔开了，那是特权阶级。
更别说做官了，天下读书人哪里有不想做官的？
“孙兄既然志不在此，那志在何处？”
孙早替她倒了热水，这才坐下来同她娓娓道来，“我之前是书院先生，考中了举人也留任了，之后嫌进京麻烦，就一直教书育人，家中妻贤学生也尊敬孝顺，我便就想这么教一辈子。”
“原来如此，孙兄志向叫人敬佩。”
“嗐，这有什么，我乐于教书，没什么崇高理想，事到如今也是被逼无奈——若我留在家中不休妻，就得纳妾，何苦给我娘子找个不痛快？”
傅青淮真是肃然起敬。
时下男人就是穷，也多是幻想三妻四妾，可孙早却不如此。
那孙氏身材样貌不算出挑，为人听言语也并非才女类型，可是却能得孙早如此珍重，便是夫妻二人情比金坚。
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普通百姓尚且难做到，更别说孙早这等已经是特权阶级的男人了。
“瞧你这模样，是觉得我傻？”
傅青淮连忙摇头，“不不不，是认为孙兄乃当世奇绝，与嫂子的感情更可传为佳话。”
“嗐，这有什么？”
“孙兄为妻进京，一考会元，二考榜眼，这难道不传奇？”
这话说得孙早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也是没料到……”
便听傅青淮继续道：“若是孙兄不嫌弃，我想把你们的事情告知家姐，容她以你们为蓝本，创作个话本出来，届时也会给孙兄分红。”
孙早听完瞪大眼，“呀，还有这好事？那令姐写完可以拿给我瞧瞧，我亲自修润一番，不然白拿这钱难以心安！”
“拿什么钱？”孙氏过来了，朝孙早瞪眼，“你可不许拿状元郎的钱！”
傅青淮连忙替孙早解释，“嫂子误会了，我与孙兄是在说润笔费的事。”
那孙氏才笑，“原来如此——这些我也不懂，走，去吃饭！”
三人去了饭厅，只有套四四方方的桌椅。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另有一碟子火烧。
只是这子火烧是放在一个小炭炉上的，仍旧热气腾腾。
“我厨艺不佳，家中也没有常备食物，做不了更多了，状元郎莫嫌弃。”
“嫂子何须客气？今日除夕我前来，已经太叨扰了。”
孙氏见傅青淮言语真诚，进来看见这满桌也没有显露出半分嫌弃，心里舒服得很。
“快坐快坐！”
三人便坐下吃饭。
傅青淮夹了一筷子菜进嘴里，才知道原来孙氏是真的没有谦虚——她厨艺真的不佳。
口中略咸，还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味道。
傅青淮的脑海中瞬间闪出一个念头：如此厨艺，亦没有厨娘，是如何吃成这般有福气的模样？
孙早偷笑地看傅青淮，“我说我来做年夜饭，不过你嫂子想吃子火烧——不如你尝尝子火烧吧！”
孙氏听闻这话，直接拍了孙早的胳膊，用眼神威胁他。
孙早抿唇，却憋不住笑。
傅青淮见状又多夹几筷子菜，“我爱吃！”
孙氏一听两眼放光，“爱吃多吃些！我虽然没有我夫君做饭好吃，不过我也是用了心的！”
傅青淮一边点头一边吃饭，心中无限感慨。
竟然是孙早下厨？
“你瞧，还是状元郎比你识货！”
被人肯定哪里会不开心？
孙氏美滋滋地用手肘撞了下孙早。
孙早看向傅青淮的眼神更为亲善。
因着怕孙氏难过，傅青淮便尽力吃菜，那子火烧一个都没碰。
结果到最后，除了鱼是要剩下的没吃完，其他的都吃干净了。
孙氏越看她越喜欢，连忙说：“子火烧还有，再吃几个！”
傅青淮为难地摸了摸肚子，“嫂子，吃不下了，今日吃太撑了。”
见她时真的吃不下，孙氏也不为难她，转头看孙早，“你呢？”
“我也吃不下了。”
孙氏笑呵呵道：“好吧，那就只有我来吃了！”
傅青淮有心想说少吃养胃，又怕这话冒犯，顿时咽了回去。
孙氏的眼神从子火烧上移开，看了他们一眼，又说：“你们去聊聊天，我吃完收拾。”
傅青淮看向孙早。
孙早便起身，“那就辛苦娘子啦，明日我给娘子做一顿好吃的。”
孙氏笑着挥手赶他们。
走回正厅，傅青淮忍不住道：“那子火烧还多，嫂子就算爱惜粮食，也不要把自己撑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