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淮转身看他目色平静，唇角带笑，“督主今日大喜，怎好冷落新嫁娘。”
“比起看她笑，我更想看你哭。”
傅青淮一滞，紧握双拳。
随即大笑起来，“那就实在不巧，今日傅家有大喜，我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
卫作然冷脸朝她走过来，“这么快就不恨了，原来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傅青淮见他喜服换成一身黑红闪黄光的衣裳，想来该是织金曳撒。
她出神地想，卫府上的客人如今在做什么。
魏婴一个人在卫府会孤单吗？
新娘在喜房里等，该满心欢喜吧？
她没有回话。
“你明知本督骗你却自欺欺人，现在却又仿若无事发生；既然如此为何从前要跟本督一副情深模样，你在玩我？！”
“你不甘啊？”傅青淮惊奇看他，“发现不止有你一人运筹帷幄，挫败了？”
卫作然看着傅青淮人面桃花，眼含讥诮便愣住。
“我得多谢督主一路护航，叫我少年成名未折戟，荣光加身上青云——不然我也不会得太子看重，又简在帝心！”
卫作然从没料今日会陷入这般处境。
傅青淮对他的依赖，对他的深爱，都是他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为什么事到如今她说了这种话。
“你以为这样就可扳回一城？”
“我不明白督主说什么，我委身于你，你助我平步青云，时至如今缘分已尽，一拍两散——
“我是没有不甘，督主仍耿耿于怀？”
卫作然淡然的脸上扬，“说得好，一场交易而已！”
傅青淮也笑着，“是这样的，所以我实在不能如督主所愿了。”
卫作然没理她，看向她身后。
傅青淮便也回头看去，从那身火红衣裳辨认出是步世忠。
步世忠一看见卫作然就快步过来，假意凑近说话，实则是挡在了傅青淮身前。
“呀，今日这好日子，卫提督亲自到访，实在叫我欣喜。”
“不为你来，”卫作然笑看傅青淮，“我说过要请傅大人上门喝喜酒，这便来接她了。”
步世忠脸上笑意凝固一瞬，这厮说话怎么这样直接？
可相应的，他却也没有在言语间能转圜的了。
步世忠本不善言辞，此时更是焦虑起来。
说来长，场面却也只是几息的功夫。
“走，实在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喝卫提督喜酒的一天，当然不能错过！”
步世忠愣了，“小舅子……”
傅青淮朝他笑，“闹洞房我可就来不了咯，姐夫，你可得悠着点。”
“放心……”步世忠担忧一瞬，也明白了傅青淮用心良苦，于是笑说，“放心吧，他们可没几个能打过我。”
傅青淮看向卫作然，“卫提督，走吧，莫叫嫂子等急了！”
闻言，卫作然沉着脸。
这不是他以为的样子。
傅青淮彻底不爱他了？
那何必自取其辱！
“不必了，卫府不欢迎你。”
说罢朝外走去。
留下步世忠更摸不着头脑，“小舅子，你跟卫作然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听闻你们是好友，可如今一见却不太像，是闹别扭了？”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傅青淮停住，浅淡笑着，“姐夫，这是好事，走，咱们回去继续喝！”
闹洞房并不过分，步世忠也没说大话。
纵使他瘸了腿，可是一身武艺却没落下，在场那些贵族子弟没有一个闹得过他。
个个汗流浃背，“你是龙精虎猛，我们干不过你，算了算了，不耽误你良宵了！”
步世忠同他们说几句，便对已经喝得眼神迷离的傅青淮道：“小舅子，你且等等，我叫人送你回去。”
傅青淮迟钝地点头。
坐在堂外地阶。
有人来拉她，“小傅大人，走，再喝点去？”
“喝不了喝不了。”
傅青淮苦笑，摆手含糊说道。
“那你别在这坐着，地上凉，要不同我们换个场地乐呵去？”
“实在……谢谢诸位兄台好意，明早……还、还上值。”
傅青淮说话跟老人似的，好像说完几个字就忘记接下来要说什么。
真是醉得人都麻木了。
“哎呀罢了，他都喝成这样了，再说一看就是个雏儿，没得乐子。”
“走走走，咱们换地方！”
人走空了。
傅青淮便倚靠在门柱上，晕晕地看地面。
本来眼睛视物就模糊，这下更是叠加重影。
除了能看见障碍物以外，跟个瞎子差别不大了。
偶有几声虫鸣，将傅青淮要陷入梦境的思绪又拉回来。
她愣愣地放空。
卫作然今日的反应不该是这样。
真叫人容易误解。
来找她做什么呢？
是看到自己不是以前的傅青淮了，又起了心思逗弄？
那这个本下的大啊。
放着满室宾客不管，他独自来了国公府。
怎么看都像是冲动之举。
还爱她？
不不不，他亲口说过没有爱过。
有人凑近，傅青淮都没反应过来。
“傅大人，小的送您回府？”
傅青淮慢悠悠抬头看，却没开口。
那仆人见多了醉酒之人什么样，见状也就不打算继续跟她沟通了，凑上去就要将她架起来。
“别、别碰我！”
傅青淮迷瞪着眼，用力推他。
仆人也不敢来强，又劝几句，傅青淮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好去找了凉国公。
凉国公今日也喝高了。
不过酒量大，尚存理智。
他满脸通红走过来，“噫？小傅大人你笑什么？”
傅青淮就说：“成婚好啊。”
凉国公夙愿得偿，闻言也是兴高采烈，“是好是好！我也盼着早日喝到傅大人的喜酒！”
傅青淮听见这话，眼泪猝不及防就流下来了。
这一下把凉国公吓醒了。
“小、小傅大人？”
“天地为证……”
凉国公“嘶哈”一声，“醉大发了！”
正要再劝，傅青淮猛然起身，晃悠几下站稳，“我要回家。”
也不知酒醒还是没醒，反正凉国公松一口气。
“好好好，快送傅大人回家！”
见傅青淮尚能自己走动，那仆人也就在前头领路。
皇帝为了卫作然成婚，特地给巡防营放一天假，今夜没有宵禁。
傅青淮也沾上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