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信吗？别是詹天瑞特地派过来捣乱的。”
詹二娘笑眯了眼，“不会不会，那都是跟我爹几十年的老叔伯了，此回过来，也是受不了我那没良心的大哥。”
傅青淮点点头，“早想问你，怎么你回去会被打？”
“还不是那刘窈娘！”
说起这个，詹二娘便有些气，“也不知她是给詹天瑞喝了什么迷魂汤，现如今我大嫂管不了后宅的事，称病闭门，反倒是那个刘窈娘作威作福起来。
“我回去想接走外甥女，她却说我要偷东西，几句话激得詹天瑞恼怒，这才把我赶打了出来。”
傅青淮便有些担心，“那你那外甥女会不会吃苦？”
詹二娘微叹一声，“应当不会，后来我大嫂递了信给我，叫我放宽心，孩子在她那。”
总归是詹天瑞的原配夫人，应该不会太苦。
傅青淮闻言点点头，“这样也算不错，往后若有机会，再使法子把孩子带出来。”
“正是这般想的。”
傅青淮随后问：“银钱可还够？”
“是有些勉强，不过叔伯都支持我，凑一凑也够了。”
傅青淮垂眸，心中并未挣扎，轻声道：“我有六万两白银，你明日仍在这个地方等着，我着人拿给你。”
詹二娘并不惊讶，皆因西汇商行从前过手的银子也是流水一般无穷。
她也并未多问这钱如何来的。
只是苦笑，“大人对我这般信任，倒是叫我不敢接了。”
“你有钱生钱的本事，只是碍于资本不足，我却有这闲置的一笔银子，正好的事。”
詹二娘轻咬下唇，“我听闻，您二姐嫁给了步世子。”
傅青淮掀眼皮看她，“是。”
“我、我——”詹二娘脸颊变红，“他应当只是对我一时有意，我跟他往后不会有什么，还请二小姐放心。”
傅青淮平静道：“就算你想进国公府的门，我二姐也不会拦，或许也很开心有人能陪她。”
詹二娘没料傅青淮这样回话。
一时愣住。
“你喜欢我？”
詹二娘脸红如蒸虾，紧张得不敢看她。
“是……但我只求做妾，往后安心替大人打理钱财，绝不叫您为难，往后也绝不会叫夫人因我而恼。”
“二娘，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詹二娘怯看她一眼，“牢中所言？”
“是。”
“大人说叫我别受锢于世俗礼法——”
“我叫你，爱自己。”
傅青淮平静地看向詹二娘。
她是不够爱自己的。
因为太爱卫作然。
那种卑微，那种痛苦，那种刻骨的伤害，叫她此生难以愈合。
自己做不到，可是却想别人做到。
断在开始的第一步。
詹二娘愣愣看她，“我没有不爱自己。”
“你想着做我的妾——等我想起你来，同你温存一二，想不起你便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心里不会怨？”
詹二娘咬唇，“我不配怨恨什么，能得大人几分温柔就已经是三生有幸。”
“我拿你当朋友，平等相待；你却非要自甘低微，这又算什么？”
“可是，情难自控，只有是大人，那就值得！”
“你对我的不是爱情——是恩情，是仰慕，是安心。”
詹二娘不解，“可是女人这一辈子，能有什么自主的爱情？我遇到大人已经是了不得的造化了……”
“那就不要爱情，你已经自立女户，不是也过得很好吗？”
詹二娘还想再说什么，傅青淮直接道：“我不会娶妻，不会爱上任何女人，你我只能朋友相交，绝不可能再有任何越界的关系。”
“我知道了……”
傅青淮这才微笑，“有事可以来找我，我先上值去了。”
詹二娘望着傅青淮，直至身影消失。
没有命案，傅青淮也不必去现场。
倒是邢捕头带着人在外头忙活。
这叫傅青淮不禁心中复杂。
奉天殿，她说“行路坦荡，起始高悬，不见民间疾苦”，本是时势造就的言语。
没料事实也是如此。
人世间百业流动，离不开底层百姓，他们如一滴水，汇聚成流。
看水流奔涌激昂壮阔，却不见每一滴水的消失。
下了值，傅青淮刚要上马车，马夫却翻身下马挡在了她身前。
傅青淮诧异于马夫身手敏捷，不过更惊讶的是眼前衣衫褴褛的刘杨氏。
模样真是很惨。
“无妨。”
傅青淮对马夫抬手，示意他让开。
刘杨氏这才怯怯地说：“大人，我、我特地在这里等你的。”
“有何事？”
“我的屋，被刘家人占了！求你帮帮我！”
傅青淮眉心微皱，“他们现在就在屋里住下了？”
“对！他们把我赶出来了！”
那三元今天送吃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傅青淮目光触及刘杨氏背上，“孩子呢？被刘家人抢走了？”
“对！”
刘杨氏浑身发抖，脊背弓着，像是吓得狠了。
这就糟糕了。
有一个刘大壮卖孩子在先，傅青淮也不想等明天了。
她对马夫道：“你进去找邢捕头，叫他马上带人出来去槐花胡同。”
马夫应了。
傅青淮又安抚刘杨氏，“你莫怕，孩子是今天被抢的还是昨天？”
“是、是今天。”
傅青淮温柔道：“那应当还没事，等人一出来，我们马上就去。”
刘杨氏哭着看她，朝她走近，伸出一只手抓住傅青淮的胳膊，“大人，我怕——”
她另一只手挥上来，傅青淮惊得猛朝后倒，那刘杨氏却发了疯一样撞她，将她按倒在地，手中短刀朝她头扎过来。
傅青淮扭头躲避，四肢用力将她蹬出去，“你做什么！”
“你死，我娃就有好前程，是你命不好！”
傅青淮的胳膊已经被擦伤，胸口亦被划破，只是现如今混乱，她分辨不出到底受伤没有。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路上行人没反应过来，顺天府门口的衙役倒是赶紧冲过来了。
刘杨氏如疯牛，不住挥舞短刀，叫围靠过来的衙役一时也不敢妄动。
傅青淮趁机双腿发力，从刘杨氏身下蹭走，迅速起身。
突然一道破风声。
刘杨氏脖子中箭，倒在原地。
“呼——”衙役重重呼气，“哪来的疯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