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时叶凌寒脚步沉重，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的小将军。
唯一值得庆幸是，君后这次没有强迫他做任何事，出生以来，在与天下有关的大事上，叶凌寒第一次获得按照自己判断做决定的权利。
君后缓缓走到叶凌寒身边，没有想象中的滔天怒火，她的声音甚至称得上柔和。
“凌寒，你长大了，自己做决定吧。”
叶凌寒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惊愕。
“母后……”
君后的神情又严肃起来，“别给我得意忘形了，敢乱来的话……你就会失去他。”
叶凌寒站在门口，迟迟没有推门，他还没有想好该不该把事态告诉莫双。
正在犹豫着，门从里面打开了。
“怎么不进来？”
叶凌寒拉着他走进去，怎么办，如果最终结果是出兵莫国，那么这些天将是他们最后的快乐，要不要给他的莫莫编织最后的美梦？
或者说，直接下封口令，所有人都不许告诉莫双出兵莫国，那样的话他就会一直幸福快乐下去，叶凌寒会给他最大的爱怜。
可是，这就是对的吗？纸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让莫双一辈子做一只被蒙蔽双眼的笼中雀，他怎么忍心。
若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宁城的瘟疫与莫国无关，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莫国王室暴戾，百姓水深火热是事实，且一味把战事往后拖也与他和母后一统天下的意志相悖……
怎么办？
“殿下，”莫双被他的情绪感染，不安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叶凌寒掩饰性地喝口水，“一些朝政上的事，不用担心。”
莫双没有再问，他总是这样，只要不是关乎叶凌寒安危，他不会追问任何叶凌寒不想提及的话题。
两军交战时，叶凌寒多次听闻莫双的英勇事迹，听属下谈论那个莫将军是如何可怖，不要命的冲锋陷阵。
那时叶凌寒在高处指挥作战，莫军一名将领一马当先冲进颜国军队，叶凌寒没来由地觉得那就是传说中的莫将军。
正在战斗的莫双似有所觉，朝向他的位置看去，两人目光交汇，皆是一愣。叶凌寒沾了没在战场上的光，表现的游刃有余，挑衅地朝莫双挑眉。
莫双的回应是顷刻间砍倒多名身边的敌人，又朝向叶凌寒，学着他的样子挑眉。
小将军挑眉挑的很不熟练，颇有些瞪眼的感觉，叶凌寒有些想笑，这个莫将军怎么看都带了些咄咄逼人的孩子气。
但他认识的莫莫一点都不咄咄逼人，至少对他从没有过，他在叶凌寒面前从来都那么懂事。
可是这样的莫双，马上就要面临国破，始作俑者还是他的乾元。
叶凌寒难过的有些喘不上气，他抱住莫双，把头埋在莫双的肩膀上。
“莫莫，我带你去一次莫国吧，你上次不是说想家了吗。”
“现在可以吗？朝堂上的争端解决了吗？形势紧张的话还是算了，我不急的。”
叶凌寒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把他的碎发拨到耳后。
“这些就放心地交给你的殿下吧，不用担忧。”
再次回到莫国，莫双有种不真实之感，他曾经以为再回来就是叶凌寒发现他的秘密决裂和他之后，不曾想有一天叶凌寒会陪他一起回到故乡。
“殿下，你尝尝这个。”莫双把刚刚买来的点心递到叶凌寒嘴边。
叶凌寒一口咬住，整个吃进去，他的嘴被撑的鼓鼓的。
莫双拿水给他，“慢点，别吃那么快。”
“莫莫那么喜欢，我当然也要多尝一点。”
“那，殿下喜欢吗？”
小将军的眼神里透着紧张。
没人能对着那样的眼神说不，可叶凌寒从小锦衣玉食，虽说打仗时也与将士同甘共苦，但小摊上的点心确实对他来说味道一般。
“喜欢，一会儿多买点带回去。”
莫双看出了叶凌寒的勉强，低头短促地笑了一下，似乎是自嘲。
这一笑让叶凌寒心里有些发慌，他拿起一块就要接着吃，莫双抓住他的手。
“算了吧，我小时候路过这家点心摊总是想买，可那时没有钱，买不起，后来当兵东征西战也没再回来过，所以就一直想买一次。味道我也觉得一般。”
“可我还是很开心，”莫双怕叶叶凌寒不信，他又重复道，“真的，殿下带我回来，我很开心。”
叶凌寒注视着他，目光也柔和起来。
“嗯，知道了，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和在灯会上只是看看不同，莫双这次买了很多东西，多到两人都快拿不下了。
一开始叶凌寒只以为莫双因为回家太兴奋，后来发现他好像有些奇怪。
两人拿着一堆小玩意儿上楼，客栈的老板都在感叹：“真有钱啊。”
老板的孩子吵着要老板给他买莫双手里的糖人，老板被吵得头疼，想上前询问从哪里买，却被叶凌寒阴沉的眼神吓退。
叶凌寒东西放好，锁上门。
他直视莫双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嗯，”莫双苦笑，低头道，“殿下如果不说出来，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好好玩几天，我可以装作不知道。”
“……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但是……”
莫双用手捂住脸，低声呜咽，“可不可以不要对莫国出兵。”
叶凌寒心里一痛，慌忙去掰他的手，“莫莫……”
“我知道莫国皇族有很多地方不好，可是，他们之中还是有好人的，我的父母是被皇族救的。”
叶凌寒没用什么力气就掰开了他的手，那双流泪的双眼就那样映入叶凌寒的眼帘，破碎又绝望。
“莫莫，你阻止我出兵莫国是你深思熟虑后认为对天下大局更有利的选择吗？”
莫双沉默一阵，答到：“不，我不知道什么是有利的选择，这只是我的私心。我不希望救了我父母的恩人死掉，也不希望莫国覆灭。”
“我知道了，”叶凌寒闭眼仰头，露出些痛苦的神色，“给我些时间，让我再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