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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释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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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权

    夜浓如墨,墙外打更的声音,被厚重的石墙减去大半,所幸窗子开着,没再将那艰难飘进来的余声挡在房外。

    屋内,一把烛火跳跃在床边,床上一人披着外袍,半盖着被子,倚在那里看兵书,边看边想,久久才翻一页。

    浓墨中,一个身影匆匆穿过连廊,行至院外,抬手叩了几下门上的铜环,随后把耳朵贴在门上,见没有动静,手不禁加重了几分。

    “谁呀。”门内终于传出声音,疲惫中夹杂着不满。门吱呀开了一道宽缝,一个蜡烛先伸过来,照亮了门里门外两张脸。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那丫鬟睡眼惺忪地问到。

    “营中来人了,找二小姐,说只要告诉小姐,徐将军有要事需小姐去营里。”那小厮对着那道宽缝说道。

    听是营中的事,那丫鬟觉醒了一半,说了声这就去禀,又将门合上,转身就朝里走去。

    听营里来了人,南门芷言蹭地坐直了身子,急急将外袍穿上,忙叫丫鬟来帮她整衣束发。

    “你悄悄去叫马房备马。别惊动了别人。”南门芷言对一丫鬟说道,说罢,又说:“天黑走路小心些。”

    等南门芷言快马加鞭赶到营中时,一卫兵早就在候着,见南门芷言来了,忙将她引进一营帐里。

    帐内一片狼藉,南门芷言抬脚进去,环视了一周,只见一四脚方桌被掀翻在地,地上散落着铜钱、碎银、还有一些木骰。

    十余个衣领松垮的人梗着脖子坐在一旁的长凳上,还有几个跪在一旁。其余人见南门芷言来了,都退一步齐行军礼。

    两个跪在一旁被抓了现行的士兵见南门芷言来了,俯身在地,头深深埋在胳膊里,不知是因为南门芷言带进来的夜风太凉,还是因为南门芷言,几人全身不停地颤抖,半天从喉咙中憋出一句:“芷将军饶命!”

    那几个坐在长凳上的人猜出来者是南门芷言,站了起来,但并不行礼,依旧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对着跪在一旁吓得哆嗦的士兵嗤笑了一声,领头的一位嘲讽地说了句:“你们被个娘们儿吓破了胆?”

    南门芷言没有做声,脸色阴沉得像无月的夜,她缓慢地盯着每个人扫视了一遍,将那些人直视的目光都逼得转了弯,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徐清上前一步,禀道:“将军,这几人在帐中赌钱。”

    “报名。”南门芷言吐出两个字。

    跪在地上的四个士兵战战兢兢先开了口,报了营队姓名,三个步兵一个队率。等南门芷言看向那几人时,一位满不在乎地说到:“军中人员调任,将军不知道吗?”

    徐清在一旁接到:“他们就是新上任的军司马范聪,军侯王裕,军侯王载,校尉章然……”

    徐清将那姓名职级一一报上来。

    此次皇帝一共塞进来近二十人,两个校尉,三个军司马,近十个军侯,没有军绩,却都是带着军职来的,反倒自己手下一众立了军功的人,却得不到提拔。

    "军中聚众赌博,如何?"

    "斩!"跟在南门芷言身后的卫兵齐声应道。将那些人吓了一个激灵。

    徐清上前一步,在南门芷言的耳边低声说到:"王载、王裕是太后族人,挂着亲戚。"

    南门芷言扫了那两人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继续问道:"这些人都参与了吗?"

    听这样问,有几个胆小的已经跪下了,忙说:"在下冤枉,在下只是偶然路过看了一眼,绝没有参与!"

    徐清见南门芷言并不听劝,暗叹了一口气,便指了其中几人说:"这几人在一旁观看,并未直接参与。"

    "这几人,杖三十,其余人,斩立决。"南门芷言斩钉截铁地说。

    徐清仍想劝什么,南门芷言眼神一凌,说道:"军纪岂是戏言?"

    一众人已怔在原地,等被士兵扭住肩膀时才猛地回过神,边挣扎边嘶喊起来。

    "将军饶命!罪下知罪了!"

    "南门芷言你如此狠毒,可知后果?"

    "南门芷言你可知我是皇亲国戚?"

    一时间,哀嚎声从营帐中响至帐外空地处,南门芷言并不为所动,走到长凳前,气闲神定地坐下来。

    片刻后,嘶喊声戛然而止,行刑的卫兵将几人的头提进来,帐中余下数人见后跌坐在地上,脚蹬地往后退,腾起不少尘土。

    南门芷言摆摆手,咳嗽了两下,看那些剩下的被吓破了胆的子弟们,笑了一下,觉他们日后定会老实不少,又扫了那些人头一眼,摆了摆手,似是恩赐般说道:“叫军医给缝上吧,给他们留个全尸。”

    跌坐在地的几人,不敢再看南门芷言,想不到如此一个唇红齿白的姑娘,竟是一个活阎王。

    "杖完三十,卯时照样出操,起不来,就叫人拖到校场趴着。"南门芷言一字一句地说,然后起身,

    天一亮,未央宫内就跪俯了几个朝中官员,涕泪横流,连奏本都来不及写,你一眼我一语地向皇帝哭诉。

    皇帝被哭得云里雾里,又听宦官解释,才知道是南门芷言在夜里斩了九人,除四个定西军士兵外,五个都是新调任的。就是这些臣子的子侄。

    皇帝心中腾起一股怒火,却又十分厌烦,自己亲自推荐的人,这才几天,就在军中赌博被抓,他虽心中不耐,但仍按捺着性子劝道:"南门芷言边塞待久了,性格粗鄙,行事出格,却也是依照军法。这事朕会处理,你们身为朝臣,也当知规明理。"

    "那南门芷言,女子为将,本就是天下之大不违,只这一条,臣就要进谏。"

    "那南门芷言,就是没把您放在眼中,借军法在军中结党立威。不分青红皂白,草菅人命,臣等决不与这样的人同朝为臣。"

    几人声泪俱下控诉时,太后宫中的大宦官来,说与皇帝有要事要商量,说罢又低声给皇帝说了一句:"太后震怒。"

    皇帝知被斩几人中,有太后族人。

    太后膝下无子,对娘家族人格外重视,一下被斩了两个后生,自然恼怒。

    "去传丞相来。"皇帝愁容满面吩咐道。

    长乐宫正殿内,太后面露慍色,只问了一句“皇帝当如何处置?”便没有再多言。

    皇帝给丞相递了一个眼神,丞相起身跪下,奏言道:“南门芷言行事粗莽,却也是依定西军的军法行事,正所谓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若因此处罚她,恐难服军心。”

    皇帝佯装怒道:“有功在身,就可将皇家都不放在眼中,皇亲国戚说斩就斩?她女子为将的本子都要把未央宫堆满了,还不是太后惜才,朕一直给她挡着,如今看来,她并不足以为将。”

    不容太后说什么,丞相便接到:“臣请奏,不如另给她安排一职,既罢了她的兵权,又挑不出理。”

    丞相一拱手,嘴中吐出一个官职来。

    别宫光禄勋。

    这是一个丞相想的,专为南门芷言设的一个职位。光禄勋位列九卿,是皇宫禁卫军首领,但别宫却从未设过禁军。

    “既南门芷言是女子,做司命禁军,倒也合适,就让这别宫光禄勋品阶次于光禄勋,同南门芷言现在的品阶一样,都为三品,领三十人,日夜守卫别宫。”

    “好。”皇帝当即便肯定道,然后才扭头去问太后意见。

    太后见这舅甥一唱一和,已然是商量好了,虽心中余怒未消,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勉强说了句:“就依丞相所言。”

    圣旨送到南门府上时,南门芷言还在城外大营里排兵布阵,操练得热火朝天。

    报信人的话被城外的风刮走了大半,剩下的又被士兵们操练的声音盖了个严严实实。

    “说什么?”南门芷言大声问了一句。

    “要您即刻回府,接圣旨!”那人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南门芷言快马加鞭,回去的路上脑子中止不住地想,为何突然来了圣旨,莫不是边塞战事吃紧,要让自己回去?

    想到这里,南门芷言心中一阵跳动,手中的马鞭加重了几分,恨不得马一下跃进城内。

    她脑中也闪过一瞬关于昨晚之事,但依军纪行事,无任何不妥,她便没再多想此事。

    她又想,会不会是让自己领兵南下去讨伐卫南军?那如何才能推脱。

    南门芷言一路想着,时喜时忧,劲马疾蹄一路奔回府中,把马鞭扔给小厮,三步并做两步直接跨进正堂里。

    南门家人丁稀薄,诺大的正堂里,只有祖母坐在那里,管家候在一旁,宫中宦官似已经等了很久。

    南门芷言看祖母脸色并不太好,并无多想,直接跪在地上接旨。

    在宦官悠长的声音里,南门芷言并未听到她心心念念的边塞,战事等字眼。等那宦官的声音结束了好久,她恍然在梦中一般,扭头问一旁的祖母:“他说什么?”

    “芷丫头,接旨吧。”祖母心疼又无奈地说道。

    “不。”南门芷言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声,然后定定地起了身,陡然提了声音,喊了一声,“不!”并不去接旨,扭身便离开了。

    老太君深知南门芷言性格,自七岁起,她便每日卯时起床练枪,习兵书至深夜,风雨不歇,如今终得以领兵任将,千里奔袭回京助太子登基,却被骤然释了兵权,如论如何也是不能接受的。

    她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给了那传旨的宦官,替南门芷言接了旨。

    接下了这个专为她设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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