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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抗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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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旨(下)

    丞相府上的差使愁容满面地回来,李正容不用问,便知他定是在南门芷言那里碰了钉子。

    前几日看南门芷言,性情颇为收敛,想不到内里却是如此刚强的人,此举,就是奔着一死也要抗旨到底去的。

    丞相心中恼怒,却又无奈,不管怎样,她也是有功之人,定西候又在边塞领军,况且这个人握在自己手中,也是一把利剑,总不能让它折了,又割了自己的手。

    李浩云见父亲左右为难,心生一计,凑到李正容身前说道:"那就让她不得不为。"

    李正容难得将李浩云的主意听进心里。

    "晚上,将她绑在马上巡视别宫,一日不认,就绑一日,十日不认,就绑十日。"

    李正容正犹豫着,李浩云又补了一句,“或是真就让她她脑袋搬家。”

    天还没黑,十余个卫兵便闯进南门府里,领头的先是象征性地"请"南门芷言去别宫值守,不出所料吃了瘪后,便随便将那准备好的官服硬生生地给她往身上一套,准备将她绑起来。

    南门芷言才不会任人摆布的,抡起拳头与这些人打斗起来。在那不大的房内,十几个人摆不出架势。南门芷言有功夫在身,那几人不敢掉以轻心,挨了几拳后,仅存不多的客套也消耗殆尽,与南门芷言扭打在一起。

    十几条胳膊大腿纠缠在一起,拳头抡起来虎虎生风,生生将那几寸厚的书案从中打折了,不只是谁的拳头,打在南门芷言的鼻子上,瞬间打出一脸血来,南门芷言只觉得眼前一黑,反抗停滞了一下。

    只这片刻的功夫,那群人便扑了上来,生生将南门芷言摁在地上,给胳膊和手绑了个结实。

    卫兵嘴中说着抗旨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现只是将南门大人带去别宫巡守,老太君下了令,府中人不敢去拦,看着南门芷言花着脸,鼻子子,嘴角,眼角都淌着血,被几人推搡着,塞进了马车里。

    那几个卫兵的状况也不甚乐观,脸上红红绿绿,亦是精彩。

    车行别宫处,几人将南门芷言架至马上,守着南门芷言绕别宫巡守,早已等在别宫外处的新挑选的别宫禁军见如此阵势,面面相觑,跟在其后。

    南门芷言动弹不得,挣得手上、额上青筋暴起。一个卫兵掏出一个白帕子,走过来,想给她简单擦擦脸上的血,却被她梗着脖子躲开了,还得了个“滚”字。

    南门芷言原封不动地又被架到马上,绕着别宫巡视。

    在府中沉默了几天,南门芷言心中早就攒满了怒火,今夜又受此屈辱,气愤得一时不知如何发泄,挣了几下,开口大骂道:

    “直爹贼们!有种便将我斩了。”

    她骂得突然,又是卯足了劲儿,引得牵马的士兵回身看了她一眼。

    平日只听人骂“直娘贼”,今天第一次听人骂“直爹贼”。

    那卫兵见南门芷言几缕头发散落在耳边,一双眼噬着泪,熬得通红,脸上伤痕累累,却盛气凌人,与他对视一眼,逼得他瞬间眼神就拐了弯。

    "有种便将我斩了,让世人都看看,朝廷是如何对待忠臣的。"

    "是何卑鄙之人,出此卑鄙之策。"

    "为何不敢当朝宣旨,在怕什么,怕被戳脊梁骨吗?怕忠烈的魂半夜找上门吗?"

    因别宫偏僻,周遭无人,只宫内的宦官、侍女们,胆大的跑到门口处向外瞧,胆小的躲在宫内墙角下竖耳朵去听。

    司命去点了祈安灯回来后,抬眼就看见南门芷言被绑在别宫门外的门柱上,嘴中塞了一个白手巾,脸上的血和汗混在一起,狼狈异常。

    她心下不忍,走上前去,直接将南门芷言手中的白手巾拿了出来,又替她把碎发掖在耳后,轻轻捏着她的下颌,看了看她脸上的伤,然后给一旁的别宫禁军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那禁军从头到尾将南门芷言被绑上马强制巡视,因出言不逊被塞上白手巾,巡视完了又被绑在这别宫外值守的事讲了出来。

    "将她松开吧。"司命说道。

    见那卫兵迟疑,她又补道,"我的禁军,我说了不算吗"?

    卫兵迟疑道:"那在下怎么去回?"

    "就说我来劝她。"

    手指粗的麻绳松开,南门芷言的手腕上顿时显出青紫色的勒痕来。

    南门芷言已经精疲力尽,她张了张嘴,说了句“谢谢司命”,不想因为嗓子破了,只“司”字将将发出来,其余的都变成了沙哑的嘶鸣声。

    司命轻声说道:"你随我来。"

    只司命的一声言语,南门芷言一转身,眼泪便淌了下来,跟着司命进了别宫。司命将她领到内殿的院子中,抬眼,看见南门芷言眼中的泪扑簌簌地往下砸。

    "那日我不劝你,是想万一事有转机。"司命南门芷言垂头掉泪,千般委屈拼命往肚子里咽的样子,心中不忍,柔声去劝她,"如今事情已经如此,你自己要想清楚。"

    "就是因为我想不清楚。"南门芷言拳头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手指上的血色回了又丢,哑着嗓子极力地想把话说出来,更显凄凉,"我想不清楚我有何错。"

    “你别说话了。”司命轻叹一口气,伸手拉南门芷言坐下,又说道:"若这样说,我又有何错,却要一生被困在这里?",说话间,她掏出帕子,轻轻去擦南门芷言脸上的血痕。

    南门芷言没有躲,任凭她去擦。

    司命的鼻息荡起面纱,一角轻轻打在南门芷言的下巴上,将南门芷言的心抹平了许多。

    "回京前,父亲告诫我,朝中不比军中,万事要隐忍。"南门芷言苦笑一声,"隐忍有何用?各级下属连应有的军级都没升到,反倒是那些蝇营狗苟得了势"

    "你只不甘这些吗?"司命反问到,而后回身看了王妈妈一眼,指了一下南门芷言的伤,王妈妈便知何意,去拿金创药去了。

    "不是。"南门芷言毫不避讳地答道,"我不甘就这样被夺了兵权。"

    司命见南门芷言答得坦荡,微笑了一下,说:"其实我也不知该如何劝你,我读过的诸如勾践、韩信的故事,想必你也知道。”

    金创药拿来了,司命用食指指尖一挑,挑出一些药来,抬手轻扣住南门芷言的脸,用拇指把南门芷言面颊上的泪擦了,又轻轻给她的伤口上一点一点上药,又接着说:“他们既容你如此,便是仍惜你身上的才能。”

    药涂完了,司命眼睛微微一挑,对上了南门芷言的眼睛:“只要命还在,就会有变数。我就是这样想着,才一日一日挨过来的。”

    南门芷言想,司命总能将她的心绪抚平,大概是因她身上那在夜中久久蛰伏而养出的性情,又或是只她能如此直白无求地对自己生出一股怜惜的态度。

    南门芷言点了点头。

    只是她自己知道,一直以来勒着她的那个缰绳,如今已经断了。若乖顺并无意义,如今苦苦追寻的东西又被别人一脚踏翻,又何必自己将自己束在方寸之间。

    “今后,我只管逍遥快活。”南门芷言一字一句说道。

    品茗轩内,一人疾步匆匆,穿了数个连廊,来到一极为僻静的院子处,他有固定节奏地敲了几下铜环,木门开了一条缝。

    "求见主子,是南边的事。"那人轻声说。

    门打开了,那人小跑着进了院内,躬身停在房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房内说道:"主子,南边递了请罪书,说是举兵是受奸人蒙骗。"

    屋内的宁雅听到,反而满不在乎地轻笑了一下,看了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子一眼,拈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

    "说了什么动身来京吗?"宁雅似是猜到了后面的事情,反问道。

    "说是病得下不了床,需要将养一阵子,再来京请罪。"门外的人答道。

    "你去领赏吧。"宁雅听到了满意的回答,打发那人离开了。

    坐在对面的那男子并不如宁雅这般身闲神松,开口道:"若陈瑞虎真的来京请罪,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若是你,你手里攥着十五万大军,占据着江南重镇,又刚刚举兵参与宫变,只一旨诏书下来,就会当即就来京请罪?"宁雅反问。

    那男子不再说话,沉默了很久,终还是沉不住气地又问到:"那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吗?"

    "要等,等时机。"宁雅说,"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如今不比从前,不能急着有动作,再等一等。"

    那男子听罢,微微垂首,说了句:"一切全听您安排。"

    宁雅轻点了下头,又问到:"南门家的那小将军,去别宫了吗?"

    "听闻是被硬是绑过去了。"

    宁雅听闻,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也亏他们想得出来",话音刚落,笑意便瞬间敛了下去,

    "此人不可大意,还是要花些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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