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地上完了夜自修，稍微收拾一下东西，黄雁就直奔大操场。
说不期待是假的，但紧张和害怕胜于其他。谁说如今快要毕业了，但毕竟仍是在校学生，对他，依然存在危险。
他还没有来。也是，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往常都是他在等她，现在也该轮到她等等他了。
操场上陆续来了很多人，有一对一对的，也有一群一群的。大操场上没有路灯，只有学校各主干道边上的路灯映照过来，甚是昏暗，倒是挺适合恋人幽会的。
可惜，当他们还是恋人的时候，一次也没有一起来幽会过。没想到，如今成了路人的她和他，反而能在这里跟人家凑凑热闹。
她抬起头看看上面A栋楼里，那间熟悉的房间灯光依然明亮。那亮光中，曾经丽影成双，相偎相依。她不知不觉地向前多走了几步，想离那光近一点，再近一点。
“黄雁。”熟悉的声音梦幻般响了起来，她一个激灵，定睛一看，台阶上正慢慢下来一个人，背光，看不清脸上神色。
“老师。”她出声打了个招呼。
“等了很久了？”
“没有，刚来。”
“走吧。”
她乖乖跟着他，没有问去哪。
他领着他走到了跳远区域边上的草坪上，挑了个地盘腿坐了下来，示意她也坐下。
她依言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看着他，不知如何开口说话。远处朦胧的灯光照过来，他一身休闲的运动服，坐在那里，甚是闲适。
“你很紧张？”他开口说话，似乎没话找话。
“没有。”
“你有。你很怕我？”他继续追问，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没有。”
“你有，为什么？”他固执地盯着她，似乎一定要得到答案。
“……”
“为什么怕我？”
“我干嘛怕你？你是老虎吗？我只是不想增加你的困扰。”她抬眼看他，她说的是实话。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困扰？”他又问。
“我那么对待你，你肯定讨厌我，恨我，不想见到我，所以，我尽可能不让你看到，就不会让你更生气。”她一向老实，能说真话，绝不瞎编，这是说的都是事情。
“我的确过得很糟糕，有一段时间我不想见任何人，包括你。”他轻声说。
“对不起。”她除了道歉，还是道歉，都是她害的。
“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他有点不满起来。
“不好意思，章老师，我除了抱歉，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你约我要谈的又是什么？”黄雁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好吧，我其实是想问你毕业以后有没有打算留在我们学校附属小学工作？还是一定要回原户籍地去？”章鸿只好从善如流，回归正题。
黄雁又呆了一呆，没有想到他是关心她毕业后去留的问题，心情不由变得复杂了起来。
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其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今年学校不是没有发分配意愿表让我们填吗？应该是等教育局那边统一分配吧！”
“那你想不想留在这里的附小？我可以帮你安排的。”他似乎很热切。
“老师，其实留不留下来，有什么区别呢？我也是不太愿意回居住地去的。可是我一个学生，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没有办法，我有啊！”他急切地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黄雁像触了电一样，快速地想将手缩了回来，但他抓得那样紧，她一阵颤栗，微微抖动着嘴唇，紧张得又结巴起来：“老，老师，是你有办法就更不行了！”
幽暗的光线之下，黄雁也能看出来，章鸿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铁青铁青的，她的心又开始绞痛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想夺眶而出。
他强忍着爆发的情绪，耐着性子问：“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不要去附小，周边其他学校也可以，只要别离得太远。”
黄雁觉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我，老师……！”贪婪地看着眼前那张近在眼前的脸，很想伸出手抚平那紧皱着的眉头，“你想啊，毕业分配也算是大事，那肯定我父亲时刻关注的问题，他岂能容忍你插手？”
更何况，父亲怎么会让她留在这方便她接近章鸿的地方呢？章鸿，你还是太天真了。
他的手依然不放开她，只是松了点力道，盯着她：“继续说！”
她不得不再次硬起心肠，深吸一口气：“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极力想阻止我接近你，怎么会放任我继续留在这附近？”
“那你问问自己，想不想留下来？”那眼里的期待深深地刺痛着她。
“我，我不能……”
“是不想还是不能？”
“你明明知道的！”她痛苦地叫了起来，眼睛里泪水再也憋不住，流了出来，“你们都太坏了，为什么都要让我选择？”
她再吸了吸气，仿佛这样就有了力量，“那我就告诉你吧，不能，不可以，也，不想。我们早已没有关系了？不是吗？你完全没有必要再操我的这些心了。”
她话音刚落，对面人铁青着脸，他用力地甩开她的手，那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冷得让她发抖：“黄雁，算你狠！没想到你的心竟然真的是铁石做的！算我瞎了眼！”
他快速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愿意再多停留。
“对不起！”黄雁喃喃地说，看着那个仿佛有什么怪物追赶着的快速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
她再次狠狠地伤了一颗刚刚修补回来的心。她看看天，夏日的夜空中星星倒是挺多，但仿佛都在悄悄地看着她的笑话，又似乎在见证她的恶行。
她都开始厌恶起自己来了：黄雁，你太懦弱无能了，你高举着爱他、为他好的大旗，伤害了一个那么爱你的人，你的行径恶劣了，活该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