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哥——”
一道猫叫似的细嗓在任萱和管潮生身后响起。
任萱可太感谢这修罗场了。
赶紧把管潮生给劝走吧，她现在连丁点儿报复许蓓祖先的心思都没有。
只想多搞点黄金，还有，尽快打探出安全靠谱的润法。
昨天晚上，看到尹川平留给她的关于张铭扬和许蓓现状的留言，任萱内心毫无波澜，她当时就明白过来，那对渣滓已经从她生命中消退了。
她对他们的事一点儿关注的欲望都没了。
既然如此，女渣滓的二舅爷爷，她为什么又要去跟人家产生羁绊呢？
只是那个石臼出现的很不是时候，谁能想到，它根本不是仿古青石。
它是正宗的民国古青石石臼！
最先拥有它的人，居然是管潮生的父亲管成照！
还是女渣滓许蓓把这个石臼拿到美集，因为美集要搞古风摄影棚，她家祖宅那时正好碰到拆迁。
人家直接把有古风韵味的物件拿到美集摄影棚当道具去了。
石臼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小事，她这个当老板的真的丁点儿都不知情。
谁能想到，这次因为她要石臼要的很急，美集来不及请人当场加工，就直接把摄影棚里养着睡莲和小鱼的现成石臼给她洗巴洗巴，送了过来。
还正好被石臼主人的亲儿子给看见了。
就这么寸！
管潮生老家在怀市，怀市距离宁市有一千多公里。
先不说管潮生会不会写信回家，询问他家的镇宅石臼还在不在院里，光就石材产地这一条，任萱已经没任何辩驳的理由了。
她总不能滚一千公里，把人家的石臼从怀市滚到宁市来吧。
逃又不能逃，问又不能问。
现在看到张叙静柔柔弱弱跑过来，任萱能不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控制不住两只脚地想上前，去扶住虚弱的美人吗？
“潮生哥，婚姻不是儿戏，你都没经过叔叔阿姨同意，你不可以就这么参加集体婚礼的。”张叙静头上包着纱布，一张小脸白惨惨的，“更何况，她在宁钢喂猪，你俩身份相差实在太远了！”
张叙静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轻轻抽噎着。
一双眼睛跟任萱一样，又红又肿。
看来昨晚开始，她就没少哭。
任萱很同情她，这颗青梅混的有点惨。
喜欢上一个只爱炼钢的人。
要是他一直恋钢到底也就算了，可中途偏偏对喜欢养猪的女人偏了轨道。
要她是张叙静，她都想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文工团的台柱子哪里比不上养猪女啦？
昨天任萱激将提出，要报名参加集体婚礼，赌的是他管潮生不会用婚姻当筹码，来试探她。
毕竟她对他的履历比自己的都熟，一长串英雄事迹里，只有各种试验和成功，成功，又成功，根本没“结婚”两字的影儿。
谁能想到，这人居然一点都不怵她，当场答应她的邀约。
为了他家的破石臼，他还真是豁出去了。
“管工，我认为张队长说的很对，我其实也很害怕，我要真嫁给你，以后宁钢铸出来的钢，会不会带着猪臊味儿。到时卖不出价，我可就是导致国有资产大贬值的罪人了。”任萱扭头，对管潮生推心置腹。
管潮生眉眼间没了任何冰霜的感觉，反倒像是如沐春风：“有我在，你当不了罪人。”
任萱：“”
本来想帮张叙静的，是不是反手喂她一嘴狗粮？
果然，张叙静眼里的血丝都快蔓延出眼眶：“管潮生！我一会儿就去给叔叔阿姨挂电话，你信不信！”
“我信，打电话的时候，问一下我爸，院里养金鱼的石臼还在不在。多谢了。”
任萱：“”
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控制不住想逃的小脚是怎么回事？
任萱没能逃得了，她的手突然被旁边的男人紧紧包进掌心：“快进去办事吧，我九点一刻还有个非常重要的技术会议。”
“诶，张队长还在这里呢”
任萱努力挥着手，想去够站在门口的弱女子，整个人已经被管潮生拽着朝前，拉到工会办公室里面去了
“任萱早。”
“任同志早。”
“任女同志早。”
从工会到信息部这一路，一大堆她根本喊不出名儿的人抢着跟她打起招呼。
脸上挂着的那个笑啊，只能说，笑容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
任萱嘴角翘到发麻，一一给人回去深切的问候。
被管潮生拉着在工会集体婚礼报名册上挂了自己的大名，她这以后，注定会是宁钢人形八卦集散中心。
等着吧。
国庆前，她一定能拿到宁市有门道的人的名单。
她有信心，在集体婚礼开始前，带名单跑！
不过一想到那个薛定谔的万链，任萱突然又有些气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攒够去南洋做生意的本金。
今天黎明时分，她实在睡不着，又捧着吊坠，尝试着想进万链里面去。
天干地支，各种方位都用上了，还是进不去。
最后任萱是靠着把吊坠含在嘴里才又进去的。
尹川平那会儿也去睡了，没人搭理她。
好在他在留言板里留下了关于他去世前的蛛丝马迹，还很不好意思地让任萱帮忙看看，能不能帮他也复个仇。
能最好。
不能也不勉强。
任萱提提唇角，这个小弟弟，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但抓特务，本来就在她的任务清单内。
“董科长早！”
看到董剑舟那张四方脸，任萱条件反射提起小心脏。
又安慰自己，现在她是来谈合作来了，不用害怕他。
任萱高高挥舞起两条细胳膊，“董科长，这边！”
“任萱？找我什么事？”董剑舟大步流星，很快就站到任萱面前。
“董科长，尹川平临死前，告诉我有关特务的线索了，您看哪里方便说话？”任萱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在，才踮起脚，凑到董剑舟的耳朵边，轻轻说道。
董剑舟冷眉扫射了一下任萱的脸，拉开袖管，看了看时间：“只能给你五分钟，跟我回办公室说吧。”
“例假日通行证章？”
“是。车撞倒多个障碍物，可车速一点也没降，尹川平没了办法，就不要命地去扒副驾驶那边的窗户，想着能看清驾驶员的脸也好。”
“可这个驾驶员非常心狠手辣，她看副驾驶位外边挂了一个人，就猛地朝右边打方向盘，直接导致尹川平受到很重的内伤，被车和墙壁给使劲挤的！”
“但尹川平在昏过去之前，模模糊糊看到，那个帽檐压到很低的女人胸前，别着一枚例假日通行证章。”
“这说明，驾驶员确实是一名女生，个头还和我差不多，不然别的也在执行任务的保卫科同志，在听到尹川平呢喃喊出我名字的时候，不会直接认定我就是那名女特务的。”
“董科长，我们只要去一趟卫生室，查一下最近几天有例假可以休的女职工，再比照我的身形做一下筛选。加上昨天秦部长说的手部细节，谁手心有老茧，谁就是那个驾驶技术高超的女特务！”
例假这个假种，在五六十年代的集体单位确实存在，一般集体单位满足女职工人数高于100人以上，就可以被允许成立卫生室。
来例假的女职工除了可以去卫生室领取各种卫生用品，还能领到一枚“例假日通行证章”，别在胸前。
凭借这枚章，这名女职工可以提前下班。
在例假突然来临之时，早点回家休息。
昨天害死尹川平的那名女特务，身上就有一枚这样的章！
“任萱，你说的这些都是尹川平临时前告诉你的？”董剑舟听完任萱的话，沉吟了片刻，冷静发问。
“他只简单说出几个关键字，其他的都是我推理出来的。”任萱眨了眨眼睛。
“哪些是他说的？”
“就例假日通行证章，帽檐很低，身材挺小巧。任川平昨晚的情况很遭，我到卫生所的时候，他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就这几个关键词，还是我想了歪招，才从他嘴里套出来的。”
“什么歪招？”董剑舟立刻反应过来，“算了你别说了。”
任萱挠挠头发：“看来董科长也听到家属院的传闻了，其实我那都是为了我们宁钢，才牺牲的我自己。但只要能帮到大集体，我的名声，我的手还干不干净，没太大关系。董科长，我觉悟高吧？”
要不要考虑招我进信息部呀？
董剑舟的那张四方脸果真瞬间红到脖子根，他迅速抓起办公桌上的枪套别在裤带上：“我们信息部没女职工，去卫生室那种地方，我们男同志不方便。走吧，先配合我们出一趟任务。借调函，等我回信息部以后，再给你们畜牧处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