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二嫂，你们起了吗？”
任萱猛地坐起身，周围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看到右边枕头上躺着的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任萱才想起来她究竟身处哪里。
正好在那个时间，管潮生也醒了过来，看到像毛毛虫一样套着睡袋的任萱，他眸子瞬间明亮了好几分，支起胳膊撑着脑袋：“裹着这么厚的布睡觉，你不难受吗。”
“在畜牧处早就习惯了，管藻虹怎么回来了？”任萱压低声音。
“过来照顾你的，”管潮生爬起身，拎起旁边椅背上的外套往身上套，“妈和藻虹都以为你怀孕了，怎么样，要跟她们说实话吗？”
任萱摇摇头：“不说，就使唤你妹几天才好。”
“使唤，使劲使唤，本来就是她欠你的。”
任萱把睡袋还到万链里面，刚要拉开门出去，管潮生拽住了她：“等一下。”
“怎么了？”
“我们家的旧时规矩挺多的，你待会儿出去，要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规矩？不会让我跪她吧？”
都是新中国了，哪需要讲究那么多旧规矩。
再说了，她说到底，是和管潮生一家有夺命之仇的，让她对着仇人下跪磕头，她可做不到。
“我也记不清，大概就是敬茶之类的，应该用不着下跪。”
“不跪就行。”
幸好有管潮生的预防针，任萱才没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黄韫洁穿着先前她从万链里给她和管藻虹的衣服，头发梳得非常板正。
黄邦宁一脸便秘色，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他们的身后，管藻虹毕恭毕敬站着，两只手各端着一个硕大的搪瓷杯。
“潮生爸不在这，我就让黄邦宁暂代一下他的姑父。”
任萱和管潮生对望一眼，这也可以代？
见管潮生没说什么话，任萱便也闭紧了嘴。
黄韫洁装作没看到小两口之间的眼神交流，继续说道：“潮生，昨晚集体婚礼的礼仪也太草率了些，这种婚礼，在我们那边是做不上数的，你们过年的时候，无论如何回家一趟，我们好好置办一场婚礼。”
“任萱那个时候肚子都大了，妈，要不算了吧？”
“能大到哪里去！现在离过年，也就三个月的光景，任萱满打满算，到那会儿也就四个月的肚子，不会太显怀的。实在真显了，我们喜服做大一点，一样能遮，这些你们不用操心！”
“但沿途奔波很危险，过年火车上也挤，我们不能冒险。”
“再冒险，有你都没成婚就让人家怀孕冒险吗？我真不知道你这么多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黄韫洁气到屁股从椅子上挪了开来，被一旁的黄邦宁拉住，“姑妈，我们说好不着急的。”
管藻虹也放下两个搪瓷杯，赶上前去劝黄韫洁。
黄韫洁拍着心口坐回椅子上：“我就是可惜哎，算了，事已至此，旁的话多提无益，潮生，你选的人，你以后好好待人家。”
管潮生转脸看了任萱好几秒，回过头去，音色郑重：“妈你放心，我不会始乱终弃的。”
黄韫洁朝他点着手指，无声地骂咧了好几句，目光转回任萱：“潮生工资高，你的那什么畜牧处，还有信息班，以后都别去了，在家好好安胎。你还年轻，第一胎一定要保养好，不然一个不小心，会影响到后面再生孩子。”
听到“再生孩子”这四个重点词，任萱一下想到任则强家的葫芦娃配置，脸上使劲堆砌的假笑瞬间凝结：“我和管工商量过了，我们只要这一个！是吧管工？”
“是的，妈，我们优生优育，就要这一个！”
任萱佩服地看了管潮生一眼，十几年前拿给他看的书，他这超群的记忆力，居然还记得“优生优育”四个字。
“胡说八道些什么！万一生的是女娃怎么办！”
“女娃也一样啊，你看任萱是个女娃，但她很好。”管潮生一把搂过任萱的肩，那模样，亲昵到不行。
黄韫洁脸都绿了：“行了，快敬茶吧。你和邦宁还要回上海呢。”
管藻虹忙跑到任萱跟前，递过两个大搪瓷杯：“二嫂，这不是在家里，你就先用这两个杯子意思一下。”
任萱先接过搪瓷杯，走到黄邦宁面前：“爸，请用茶！”
一身飞行服的黄邦宁一脸狡黠：“哦，好好！”
任萱瞪了他一眼，转身又恭敬地端起另一个搪瓷杯，递到黄韫洁面前：“妈，您也用茶！”
黄韫洁气呼呼地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红布：“我们潮生非常优秀，你嫁给他是高攀，你要认识到这一点，守好你的本分。这个玉镯是给你的，收下吧。”
任萱瞄了眼红布，红布的一角绣着一轮弯月，下面有一个草书的“静”字。
看来，这个玉镯还是从张叙静那里要回来的。
任萱乖巧接过，双眼眯成了一条线：“谢谢妈，我一定会好好待管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