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自从大学毕业以来很多年没有定过闹钟了。
但他与季驰约好了十点钟出发，头天晚上就定了九点钟的闹钟。
程衍被闹钟震醒，躺在床上有点儿懵，起身的时候还打了个很长的哈欠。
等他洗漱完，下楼喝了杯咖啡，又吃了阿姨放在微波炉旁边的三明治，然后回房间换衣服。
程衍的衣服基本都是素色的，他想，应该没必要穿西装，他常常觉得穿西装太正经，束得他喘不过气。这么想着，从衣柜里拿了件长袖白t和一条深灰色直筒休闲裤，随手扯了件黑色的长风衣，下楼去等季驰。
季驰没几分钟就在大门口按了门铃。
程衍从沙发上拿起风衣套上，出了门。
季驰依旧穿着西装，靠在车门上等他。见到他，温温柔柔地笑：“衍哥，早。”
“早。”
季驰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挂着温顺的笑意道：“衍哥穿风衣很好看。”
程衍愣了一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抬起手扑棱了几下头发。
季驰提醒程衍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吧，从这儿到那边大概要两个小时。”
“在城郊？”
季驰嗯了一声：“嗯，他们在城西的庄园。”
今天车里的檀木味道淡淡的，没那天那么浓，程衍半靠在车窗上打量季驰的侧脸，思量着该怎么开口提带他回家的事情。
“衍哥？”
程衍一愣：“嗯？”
“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程衍觉得季驰似乎有看穿人心的能力，似乎每一次都能猜中他心里所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好懂。程衍“啧”了一声，莫名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
“嗯……有件事情想麻烦你。”
“衍哥直接说就好。”
程衍的心跳突然变得有点儿快，砰砰的，像是要撞开皮肤冲出来，他觉得自己很紧张，而且似乎紧张得过分了。
“我想让你做我的omega。”
话音落下，他看到季驰的手腕猛地抖了一下，还好刚好路过红灯，季驰把车停了下来。
程衍知道自己的话很让人误会，随即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他转念想，他也确实是想要季驰做他的omega，但他总觉得现在不论是时机还是表达的方式都不太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太对，他思虑了下才又开口，“我妈总想给我介绍omega，他觉得我差不多到年龄了，我跟他说，我已经有自己的omega了，他要我带回家看看，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
前面的红灯变了绿灯，季驰又一次发动引擎，程衍见他嘴角依旧挂着笑意，似乎是没有生气，他因此安心许多。
季驰沉默了会儿，在程衍看不到的地方，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被汗浸透了，心跳也跟着变快，还好抑制剂及时起了作用。
“衍哥，”季驰的声音没有愤怒的情绪，只是温柔又干净，“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当然。”程衍莫名地松了口气。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都再没有提起这个话题，季驰把话题引向了程衍的书。
“《蜂鸟与酒》是我看的你的第一本书，也是最喜欢的一本。”
“我也很喜欢那一本，总觉得那个时候的才华到现在都已经用尽了。”程衍说得真诚，他真觉得自己写的东西越来越没有灵魂，跟他自己一样，每天重复着无意义的动作，因为需要而做事情，而不是因为想做事情而去做。
季驰轻轻地笑：“衍哥是很有才华的人，大概只是因为生活枯燥磨灭了些灵感。”
那一刻，程衍觉得季驰全身散着圣光。
季驰似乎完全懂他，完全理解他，也完全支持他。
他看着季驰，眼神莫名变得有些深沉。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冲破他的脑海，就要冲进他心里，但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朝湖里扔了一颗鹅卵石，在湖面上泛起了一小块水花，但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圈又一圈向外头扩散的波纹。
他抓不住，也看不清。
季驰很会聊天，程衍总觉得跟季驰在一起的时候时间自然而然地变快。最后车停在城西郊别墅群的一栋庄园前。
“衍哥，我们到了。”
庄园门口有类似警卫的人，见到季驰出门迎接：“季总。”
季驰微微点头示意：“带朋友来参观，你们忙你们的。”
庄园花园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大部分程衍不怎么认识，别墅里与其说是工作室，不如说是个实验室。
他跟季驰刚进门，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alpha出来迎接：“季总。”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不用管我们。”季驰待人温和，说话也客客气气。
程衍一眼望去，大概有四五个人，看似是一个精英团队，全部都是alpha，程衍其实对别人的alpha信息素很抵触，大概同性相斥，但还好，这几个alpha几乎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调香师大都是alpha或者omega，因为对气味更敏感，我们也有一些omega调香师，不过都有单独的工作室，”季驰边带着程衍走动参观，边解释，“这些alpha都是知名大学的生物化学系的高材生。”
程衍轻笑：“怪不得，你们家的香水生意做得这么好。”
季驰也跟着笑：“如果衍哥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他们。”
程衍点头。
工作台的桌面上堆满了盛装试剂和原材料的瓶瓶罐罐，空气中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甚至一点味道都没有。
季驰带程衍到二楼的开放式休息室，对面的墙上立着一整面墙的实木架子，上面放着一整面的香水瓶。
“衍哥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味道？”
程衍顿了顿，回答：“你信息素的味道。”
季驰几乎是一瞬间红了耳朵，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大概几秒种后，季驰嗔怒：“衍哥，不要戏弄我。”
程衍满脸真诚和淡定：“我没有戏弄你，我说真的。”
季驰站在程衍的对面，看着程衍沉默。
“程珣说我们两个的信息素很契合，”程衍说话总是懒得吐字归音，所以声音也有点儿闷，再加上他本就嗓音很低，所以声音总像是带了鼻音似的，“我对信息素不敏感，不知道我们的信息素有多契合，但我喜欢你的信息素是肯定的，我知道你的想法，也尊重你的想法，我会等自己想清楚理明白再跟你说。”
季驰第一次见程衍说这么多话，他有点惊讶，也有点欣喜。
程衍的语气里带上了些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和诚恳：“我希望你能等等我。”
季驰看到程衍抬头看他，程衍眼神深邃，微长的碎发挡着额头，有一些甚至穿插着扎进睫毛的间隙里，程衍总是因此不自觉地眨眼。但此刻，他望着自己，满眼都是自己的倒影。认真又坚定。
他觉得自己被如此尊重。
季驰温柔地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