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必在我面前演戏，若我信，也不会与王爷合作了。”华檀这才端起茶水。
茶汤清亮，入口微苦，不久便有回甘，清甜如春花，这样品质的茶，即便放在姜家茶行，也没有多少人买得起。
只怕这杯茶，傅琛根本没打算给方高喝，否则便不会拿出这么好的茶叶来招待人了。
傅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将茶生生喝出了酒的气势。
对于华檀的信任，傅琛似乎没放在心上，继续斟茶，悠然道：“即便不出一兵一卒，越北城也不会被流寇攻破。”
“王爷已经想到了破解之法？”华檀疑惑他的自信。
傅琛反问道：“若是华小姐身处本王的位置，你待如何？”
华檀怔怔地望着他，心里波涛翻涌。
傅琛对她心有疑虑是毋庸置疑的，毕竟，未卜先知的能力实在让人忌惮。
这是他在试探自己，关于流寇，也是关于朝堂。
方才自己已经对傅琛展现了足够的信任，而他抛给自己的问题无疑是打消他心中怀疑的最好方式。
念及此，华檀狠狠心，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认真道：“那就要看王爷如何选择了。”
“北凉王所谓的谋反是假的，既然那位绕了这么一大圈，设下如此计谋，不可能没有后招，即便王爷在这儿躲过一劫，焉知回京以后不会有另一场劫数？”
华檀说着，不忘打量傅琛的神色，见他抿唇，似乎是听进去了，才继续说下去：“既然想永绝后患，那就得名正言顺，而且要一直名正言顺，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尽管有时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只要他们做到无可指摘，即便京城那些人想要往傅琛头上扣帽子也得衡量一二。
“眼下方高为了越北城的百姓与王爷起争执，无论王爷查到了什么，越北城的百姓不会在乎，他们只会觉得王爷冷血无情，不管他们的死活。方高反而白捡了个好名声。”
“相反，想要得到越北城百姓的心，就得让他们知道王爷为了他们做了什么。边境乃是要地，一位保护边境百姓的好人蒙冤，和一个贪生怕死的恶人蒙冤，谁更容易脱身，王爷想必比我更清楚吧？”
皇帝折腾这一溜十三招，费尽心机把傅琛弄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就是不想让天下人指责他心狠，若傅琛真赢得边境的民心，皇帝的顾忌就更大了。
傅琛静静地盯着华檀，思索从她口中得到的消息。
想来京城还有后手等着他，他眼下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日后别人针对他的把柄。
傅琛闭上眼，他怎么就忘记了，越北城里很可能有太子和狗皇帝的人！
幸好城主府早已经被他的人监视，他们进不来，否则方才自己的那些话，就已经成为刺向自己一把刀了。
“要怎么做？”傅琛继续问她，眼中恢复了平静与镇定。
华檀被这样的眼神安抚住，傅琛这是打算信任自己了。
偷偷松了一口气，华檀思索道：“既然流寇犯境，于情于理都应该出兵抵抗，就算流寇有诈，大不了让越北城的兵冲锋在前，好保存王爷的兵力。”
说着，她想起小二的话，“我听客栈的小二说，越北城的兵虽然散漫，但流寇打不过他们，可我瞧着，他们不像能打仗的，其中一定有鬼，不如借机试探一番。”
“好。”傅琛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下来，“然后呢？”
“既然将计就计，那刀剑无眼，王爷为了保护越北城的百姓身受重伤，回京养伤，也在情理之中，届时王爷韬光养晦养精蓄锐，利用养病在京城发展属于王爷的势力，等到三五年后，平安谷的人能用之时，也差不多就是王爷举事之日。”
“这一招要的就是个名正言顺。王爷想要成事，就必须是名正言顺的皇室子，还要师出有名。三五年后，天下必定大乱，届时王爷匡扶正道为民请命，以王爷的身份，何须担心名不正言不顺？”
“自然，王爷此番也可以不出兵，借着战乱脱身，隐姓埋名在南方悄无声息地练兵，但这样一来，王爷便失去了先机，即便日后举事，也是十恶不赦揭杆造反的反贼，人人得而诛之。即便那位不动手，王爷也坐不稳金椅子。”
傅琛挑眉，她将利弊说得一清二楚，是个人都会选择前者，只是，“你似乎没想过，万一我真的输给流寇了呢？”
“不会的。”华檀信心满满地拍胸脯保证，“虽然没见过王爷征战沙场的样子，但是我相信我选择的人，我也相信选择我的人，绝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出岔子的。”
华檀不相信一群连越北城守城战士都打不过的流寇能伤害傅琛，更何况，傅琛说过不出一兵一卒，城门也不会失守，他一定有办法。
“你倒是相信我。”傅琛心情极好，连称呼也改了，冷峻的面容挂上笑意，纯粹而灿烂。
虽然只有一瞬，但华檀还是看愣住了。
见她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傅琛蹙眉，抬起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留下个淡淡的红印，“看什么呢？”
“没什么。”华檀揉了揉脑门，痛得龇牙咧嘴。
傅琛又不禁轻笑，道：“事已至此，你我算是绑在一条绳子上了，事无巨细都得请华谋士帮我好好安排。”
“是，小人遵命！”华檀笑盈盈拱手一拜，合身的长衫勾勒出曼妙身段。
傅琛收回视线，敲了敲桌子，“那就请华谋士说一说具体打算。”
“还请王爷告诉我，王爷手上究竟有多少兵马？”华檀正色道。
“不足四万，其中有近一半都是残兵弱将，能用者不到十之二三？”傅琛顿了顿，不等华檀发问，补充道，“加上越北城的两万兵马，最多只有三万人能用，而流寇有五万，这还是保守估计。另外，粮草亦是问题，最多还能撑五日不到。”
既然让华檀出谋划策，傅琛倾囊相告。
听他说出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华檀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皇帝当真是恨急了傅琛，这是想把他活活拖死在越北城，拿越北城百姓的命给他陪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