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日里，流寇似乎是打上瘾了，三不五时就来骚扰一下，打不过时拔腿就跑，打得过了仍旧是到城门口十里地处耀武扬威一番，而后离去。
胜负对半，各有伤亡，一直僵持不下。
这期间，傅琛身上添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华檀包扎伤口的技术也越发纯熟。
除了包扎伤口，华檀还负责把傅琛如何英勇制敌当成说书一般说出去。
倒也不需要她说得太精彩，实在是傅琛第一次负伤时的场面深入人心，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孩童，都知道傅琛为了保护越北城受了多大伤痛，不用她说，越北城的人也几乎是把傅琛当成了保护神。
华檀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些孩子抢过自己的活儿，绘声绘色地描绘战场上傅琛的英姿，时不时地比划两下，还有模有样。
“公子又来买点心啦。”点心铺子的掌柜最是喜欢华檀，每次她来都要给她多装两块。
“是啊，瑞王殿下最喜欢吃你们家的点心，我也爱吃呢。”华檀现在做什么都要带一句瑞王，自然也发现了掌柜听到瑞王时，脸上表露出来的不忿。
这还是头一回出现。
华檀收起笑容，看向掌柜问道：“发生什么事，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呀？”
她声音清甜，生的又好看，掌柜极其喜欢她，便不瞒着，“你不知道，京城里有一些碎嘴子的东西，传瑞王殿下投靠流寇，背叛朝廷！瑞王殿下有没有背叛朝廷，难道我们不知道吗……”
掌柜的嘴还在巴巴说个不停，华檀却是如遭雷劈，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瑞王殿下投靠流寇，背叛朝廷”。
这流言与前世一模一样，好在这一世他们有所准备，不会两眼一抹黑，不知如何应对。
心中思索对策，华檀心神不宁地拎着点心回府。
而这几日，傅琛这边也走了进展，摸到一些头绪。
确切来说，是方高亲自送到他手上的。
傅琛一直知道方高和流寇之间的交易，因此他早早派暗卫盯着，没想到就在近日，又抓到了方高和流寇首领穆裘见面。
暗卫察觉方高的异动就立即通知了傅琛，因此傅琛来得及时，把方高和穆裘的对话听得完完整整，一清二楚。
“方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傅琛猛地一推门，爽朗的声音把方高从凳子上吓得掉下来，痛得龇牙咧嘴，他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
“王……王爷！”
方高这才后知后觉地爬起来，匍匐到傅琛脚边，“下官一时鬼迷心窍……”
“通敌卖国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让他加派人手，在战场上了结本王，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傅琛笑得极富深意，鞋尖勾着方高的下巴，笑容冷冽，“方大人，本王不着急盘问你，有什么话，你想好了再说。”
方高的心从山巅直直坠入谷底，落进寒潭，冻成冰块。
他不知道傅琛会不会杀了自己，但就算傅琛不杀自己，只怕也会有人想要自己灭口。
看着方高被常尔带下去，傅琛才转头打量穆裘。
他来越北城的那天晚上就已经见过穆裘，这一次再见，穆裘比从前更多几分疲惫。
“瓦力人。”说着，傅琛的视线落在穆裘端着茶盏的手上，“你用的是瓦力弯刀，手背上才会留下这样一道伤痕，但本王记得，你在战场上用的是横刀。”
一个人若真想杀人，就不会选择自己不熟悉的兵器。
傅琛明白，从始至终，这个瓦力人都没想过要杀自己。
穆裘看着傅琛，也是上下打量，从前他没把这个长得像是画中人一样的男人放在眼里，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这个男人要比方高更聪明，也更有合作价值！
“瑞王爷这么聪明，应该能看出来，我也是被迫的吧？”穆裘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似作假。
他朝着对面的凳子伸手，反客为主，给傅琛倒茶，见傅琛不生气，说得越起劲。
“我本来就是瓦力的戍边小将，是方高找到我的让我与他合谋演一场戏，不但不用担心大夏进攻我们瓦力，还可以拿到许多银钱粮食，牛马布匹，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越北城的百姓，更没想过要伤害瑞王殿下您。”
甭管瑞王信不信，穆裘先把诚意做足了。
傅琛清浅的眼眸微微扬起，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方大人以我的子民为威胁，让我伤害瑞王爷，但我更想和瑞王殿下合作，你收兵，我也不再骚扰越北城，至于从前得到的好处，我不可能再还，但是以后我不会再要。不过，你得把方高和他的走狗换了，保证我瓦力的安危。”
不得不说，穆裘这一招打得好算盘，他只要退兵，非但不用受到报复，还能拿走本就属于他的好处，更是得瑞王的一个承诺，保瓦力不受侵犯。
这样的买卖，放在从前，傅琛压根不会考虑。但眼下，他需要一个契机，而不是这样一直扯下去。
房间中陷入沉默，穆裘直勾勾地盯着傅琛，傅琛也回望过去，盯着穆裘被络腮胡子包裹的脸，若有所思。
“王爷，我在点心铺子……”华檀拎着点心盒子猛一下推开门，看见屋里坐着的陌生人时，咽了下口水，把话咽回去。
穆裘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身穿青绿长衫的男人其实是女扮男装，视线从她脸上划过，带着一丝探究落在她的身段上，不由得冲着瑞王赞叹：“王爷好福气，来越北城还有这样的佳人作陪，当真是我等羡慕不来的。”
瓦力人久居烈日之下，皮肤黝黑，身材浑圆紧实，就算是女人也没有华檀这样纤瘦的身材，穆裘看惯了那些粗犷得像男人一样的女人，乍一见到华檀，根本挪不开视线。
但考虑瑞王还在这儿，他只好收回目光，追问道：“王爷考虑得够久了，我不想耽误王爷与佳人的约会，请王爷给我个答复。”
“方才我的提议，王爷是愿意，还是不愿意？”